三更时分,万籁俱寂,东京城沐浴在皎洁的的月光下,万家包子铺外异常安静,只有蛐蛐的叫声在夜空中回响,偶尔,远处会传来几声狗叫。
三郎和何蓟躲在街旁阴影里仔细观察包子铺周围的动静,按照事先的安排,开封府尹聂山和石参军带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等着。
观察了一会,三郎转过头来冲着后面一挥手,石参军那边悄悄过来两个人,何蓟指挥二人在附近阴影处隐蔽好后,三郎又一挥手,那边又过来两个人……
这都是实现约定好的,每次布防两人,虽然慢些,但不会乱中出错。
不大会功夫,众人在何蓟二人的指挥下分别就位,全部隐蔽在周围的暗处。
聂山蹲在后面暗暗称奇,悄声问石运宝道:“这个王三郎很有本事啊,他真是卖包子的么?”
石运宝眼睛看着前边,低声回答:“俺也是今天才认识他,是兵铺的人带他来的。”石运宝指着对面道:“他自称是王楼家的老三。”
聂山看了一眼王楼包子铺,喃喃道:“不可思议。”
“聂大人,他们叫我们过去,您跟在俺后面,咱们过去吧。”
等聂山二人过来,三郎做着手势让他们蹲下,道了声:“你们就在这里待着,我去也。”
聂山点点头,又拍拍三郎的肩膀,以示鼓励。
三郎冲着几人咧嘴一笑,一转身去了。
月夜里,聂山清楚的看到三郎露出的雪白牙齿,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气氛里,竟然能够笑得这么坦然。再看看身旁何蓟和石运宝,他俩都紧绷着脸,神情紧张的盯着三郎的背影。
在众人注视下,三郎悄无声息的来到包子铺一侧的墙下,蹲在墙边侧耳静院内的动静。听了一会,似乎没听到什么声响,三郎站起身退后几步,猛的跨前几步,身子骤然跃起,左脚轻点墙面借力,同时双手一伸,人已趴在一丈多高的墙头,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暗中众人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喝彩。
石运宝咂了一下嘴,低声赞道:“轻若狸猫,好身手!”
“嘘!”何蓟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石运宝咧咧嘴没敢再出声。
只见三郎爬在桥头悄悄向院内窥视,突然,他脑袋向下一缩,似乎里面有什么人,等了一会儿,才又慢慢探头向院内观察。
三郎伏在墙头就大约半柱香功夫,又从墙头下来了,他向众人躲藏的地方做着手势,指指院子,众人看得明白,里面有人,进不去。
三郎蹑手蹑脚转到前面屋檐下,仰头观察一会儿,然后又来到房子拐角处,双手搭在墙上。
聂山忍不住低声道:“天啊!他想做什么,难道想从那里爬上去?”
何蓟和石运宝没作声,只睁大眼睛看着。
等了片刻,只见他四肢往上一搭,竟然沿着墙角慢慢往上爬去。
暗中众人包括聂山在内看到此景,莫不目瞪口呆,这样的绝技,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心中的震撼实不能用语言形容。
司录司的人没少和飞贼打交道,对他们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如果让飞贼来做爬墙的活儿并非什么难事,但要有个前提:必须借助攀爬的器具比如绳索飞抓之类的才行。像三郎这样徒手攀爬却是不可想像的事,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壁虎也不过如此。
三郎一点点地向上移动着,四肢尽量地贴紧两侧墙壁借力,十指紧紧地扣在窄窄的砖缝里,由于十指太过用力,感到火辣辣的疼,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透湿,他咬着牙吃力的爬着,渐渐的接近了目标。
二楼有个临街的廊面,三郎的目标就是那里,慢慢爬近后,他喘了口气,然后猛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廊面上的栏杆,身子一翻,脚已经落到栏杆内。
暗中众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见三郎终于大功告成,不约而同的出了口长气,心中暗暗为他喝彩。
三郎蹲在廊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捣鼓几下,房门就被他缓缓地推开,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外面的众人焦急等待着三郎的消息,过了好长时间,三郎仍没有出来。
聂山手中捏了把汗,有些沉不住气,他压低声音问何蓟:“他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何蓟压着嗓子道:“大人放心,俺敢肯定三郎没事儿,要是出事儿了,里面不会这么安静,咱们且耐心等吧。”
只有这样了,等吧。
经过漫长的等待,三郎的身影终于又出现在廊面上,他下来的时候就快多了,手一撑栏杆直接跳下来,落地后顺势象前滚了几个滚儿,没发出一点响声。
三郎悄然跑到众人隐身处,尚未说话,聂山就急不可待地就问:“怎么样?”
“里面简直是人间地狱,这帮王八蛋不是人!”三郎牙咬的“咯嘣”响,恨声说道:“摸到他们狗窝了,里面大约五六个凶手,我看到他们把人剥得精光,其中一个胸口插了把刀,已经被杀了,另有一人被捆着,生死不明,凶手正把他们往后院拖。”
聂山听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终于要破案了,这起案子已让他焦头烂额,这下,功劳跑不掉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算保住了。
“门闩已经被我打开了,咱们开始吧。”
石参军狞笑着道:“好!咱们这就进去屠了这些王八蛋!”
何蓟也站起身,道:“咱们进去,尽量捉活口。”
聂山道:“何指挥说得对,尽量捉活口,捉活的比杀了的好。”他是文人,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紧张得舌头都有些僵硬。
何蓟拿过一把腰刀递给三郎:“咱们三个人带人进去,外面请聂大人坐阵。”一挥手,后面隐蔽处过来六个差役,手中拿着兵器,背后还背着弓箭,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显然是何蓟特意挑选出来的。
三郎见他们准备好了,便道:“我对里面环境熟悉,我在前头带路,进去后遇到人尽量别耽搁,咱们的重点是内宅,只要冲到后院就等于把口袋扎紧了,连只耗子都跑不出去。”又对聂山交代道:“聂大人带剩下的人在外面监视,我们在里面杀翻天您都不用理会,只盯紧大门就成,见有人冲出来便指挥衙役用箭射他们。”
聂山紧张的点点头,强作镇静的道:“我理会得,你们且去。”
三郎不再废话,刀一挥,大踏步向大门走去。
众人个个血脉贲张,手执兵刃气势汹汹的跟在三郎后面。
三郎悄然无声地推开院门,一马当先冲进去,刚进院子,迎面撞上一个大汉从楼上下来,这家伙反应极快,见到三郎更不答话,抄起楼梯旁的条凳向三郎砸来。
月光下三郎看得清楚,正是那天砸王家招牌的刀疤汉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郎没有多想。见凳子砸来,手中刀一横硬挡这招,没等大汉再有所动作,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那汉子惨叫一声跌出几步远,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几个差役一用而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捆绑起来。
三郎已经向内宅冲去,何蓟二人不敢怠慢,紧紧跟在他身后,到二门前时,三郎放慢脚步。
石参军性急,抢先一步就要往里闯,三郎一把拉住他,冲他摇摇头,抄起院中的一把条凳往门内一丢,一根棍子从门后飞出,“啪啦”一声把条凳击得散了架。石参军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暗道一声侥幸,这一棍子要是敲脑袋上,还不把脑袋开了瓢?
一个黑影从门后闪出,三郎等人定睛望去,只见那人身高体壮,精赤着上半身,胸前黑油油地长满了胸毛,手中棍子乌黑,竟是一根铁棍!
“哎哟!原来是万老三,真是巧得很啊,今晚闲来无事,我特意来你家串门,没料到刚进头门便遇到条板凳,来到二门又飞出根铁棍——你家的人总是用这些古怪物事迎接客人么,太不友善了吧?”三郎脸上挂着笑,刀搁在肩头,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进了二门,突然,三郎停下来脸一绷,放开嗓子大声喊道:“后边墙外的禁军听好了,见到翻墙逃跑的贼子便乱箭齐发,格杀勿论!”
何蓟等人听了俱都一愣,心说后墙外哪里有什么禁军?随既一想便明白了,三郎这是虚张声势,用的是疑兵之计。
万老三听了,冷笑道:“爷爷俺杀人几年了,你们这些蠢驴怎地才来?”又斜眼看着三郎,怪笑了一声:“王三郎!你掺和进来做什么?俺家杀人,关你屁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吃爷爷一棍!”抡起棍子“呜”地砸将下来。
三郎见他棍子沉重,不敢硬挡,侧身躲开,李老三棍子落空砸在石板地上,“砰”地一声石渣乱飞。
“好大力!”三郎喝声彩,随即又叹口气道:“可惜没用到正路上。”
万老三举起铁棍咆哮道:“少废话!有种别躲,再吃爷爷一棍!”劈头又一棍向三郎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