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还没醒么?看来很危险啊!”朦胧中,赵端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猛然间,他睁开了眼,便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是哪里?我是不是死了?”赵端喃喃道。
“赵兄弟,你终于醒了!”那少年激动地抱着他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除非我先死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心。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话未说完,赵端就感到头痛欲裂,不由得抱着头“嗷叫”起来。
“......赵兄弟,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那少年看到赵端痛苦的样子,顿时慌了手脚。
良久,赵端站了起来,刚才一连串的“记忆”涌入他的脑中,让他痛苦万分。
他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年轻人杨流芳,是自己为奴隶时的朋友。而“自己”有着显赫的身世,是燕王赵德昭一脉,宋太祖赵匡胤的嫡系后裔。
原来这个在空间里,赵光义接替赵匡胤做了皇帝后,封了赵匡胤的长子赵德秀为腾王,次子赵德芳为燕王。不幸的是,赵德秀年纪轻轻就病死了,后面赵光义又逼死了赵德昭,却把赵德昭的儿子封为贤王,封地划在江南,因此又被百姓称为“江南王”。
赵光义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笼络人心,此后,宋朝历代皇帝对“太祖后裔”都异常猜忌,大肆打压。因此“贤王”们一代比一代落魄。
到了这一代,已经落魄到了连吃住都成问题的地步了,幸好有一姓林的大商人救助。那林家的祖上是赵匡胤的心腹,对赵匡胤忠心耿耿。那林家先祖又留下祖训,要自己的后人尽力辅佐历代的“江南王。”
三年前由于方腊的造反,“江南王”受到了牵连,被北宋朝廷以“治方不利”的罪名发配充军岭南,在路上却被秘密处死。而赵端则在一个忠心的护卫的保护下逃了出去。
那忠心的护卫带着小王子逃到了辽国,却不幸因病去世了。没人保护的小王子就很“合理”地成了契丹人的奴隶。
但赵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发生了空难,按理说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
从杨流芳口中问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后,赵端知道自己倒霉到极点了!原来他所在的地方是宋辽边境的一个小山谷,而此时是北宋政和年间(宋徽宗年号)。
“好了好了!”赵端正在发愣,却听到杨流芳高兴道:“你好好呆着,别胡思乱想,我去给你弄点水喝。”这时赵端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粗粗搭起的草棚,连门都没有。杨流芳走出去后,赵端又恍惚起来:难道我是在做梦?可梦哪有这么真实的?他重重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痛得脸都绿了。
“会痛!那就不是梦了!”
“穿越了!”到最后赵端很郁闷地得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结论。
不久杨流芳带了水回来,给赵端吞了些水。
从杨流芳滔滔不绝的话中,赵端终于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原来这谷中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宋辽兵境附近的下层汉民,甚至奴隶,是些患上了瘟疫的“病人”。宋辽两国虽然一直来都很敌对,但在对待这些患有“疫病”的人的时候却出奇地一致。谷中的一些人是被宋军赶进来的,更多的却是辽军的“杰作”!当初被赶进来了两三千人,如今还活着的却一半都不到了。
过了几天以后,赵端意识到,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在这里,他不再是春风得意的总经理,也不可能是那个什么“贤王世子”。他只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有头脑也有点力量,但这显然不够,他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朋友”杨流芳。
想到了杨流芳,他才发现今天自早上开始杨流芳出去后,就没有再看到他了。他放心不下,便出了草棚,前去寻找。这并不是说他对杨流芳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在这里,他仅仅认识杨流芳一个人。
赵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个山谷是个葫芦状,靠近谷口的是一个宽不足二十步的狭长小谷,小谷后面是一个大了二十多倍的大谷,小谷和大谷之间还有一个隘口。发放口粮的地方就在小谷之中。
很多人都往那个隘口狂奔而去,路上撞倒了人也不管不顾。赵端看得直皱眉头,心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蛮横。不是说宋代的人最讲理的吗?
他一把拉住一个正往前跑的小伙子,问道:“这位兄弟,为什么大家都往那里跑啊?”那小伙子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他,说了一句“神经病”就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跑了,一路上还撞倒了三个人。
“哎!小伙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一个被撞倒在地的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光看着他。那眼神中有一丝的愤怒,惊讶,更多的却是疑惑也不解。
赵端道:“老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今天早上刚醒了。我的兄弟自早上出来就不见了,我来找他,却......”
“难怪咯!”那老头感叹了一声,道:“他们是去抢口粮!”
赵端奇道:“抢口粮?”
“对!抢口粮!”在老伯的叹息声中,赵端终于弄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地区的长官在将众人赶进这山谷中后以后,非但没有下令将这些可能染上瘟疫的人坑杀,反而定期送来些口粮,但相对谷中的人的数量,那点口粮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就有了抢口粮的事发生。
赵端听后楞了半晌,以前在书上经常看到“乱世人命如草芥”,这里根本就是这句话活生生的写照啊!
赵端见一些老弱呆做在一边,并没有去“抢粮”。知道这些人是已经绝望了,不由得更是心酸。
到了发放口粮的地方,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肆哄抢。赵端见杨流芳也在其中,抢得“不亦乐乎”,不由得大是惊讶。心道:一个书香门第的子弟都变成这样。如果让这情况继续下去,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因为抢口粮而送掉了小命;即使自己运气好,撑到了最后,恐怕这些人死后契丹人还是会对自己下手。
冲过去把杨流芳拉了出来。
杨流芳吼道:“你干什么?”
赵端大声道:“干什么?这话该我问你!你看看,这算什么!就算是禽兽得到食物,也知道分给自己的伙伴。如今我们千百个人处境相似,正是该同舟共济的时候,却为了争夺口粮闹成这个样子!”
杨流芳呆了呆,他出生于书香门第,也读了一肚子的书,礼义廉耻深印在心,听到赵端的话不由脸上一红,道:“我也知道这样子不好,但......但现在这个局面,大家都抢,咱们不抢就得死!”
.赵端道:“如果情况再这么继续下去,就算我们今天抢到了吃的,迟早也得死!
杨流芳一楞,他发现赵端这次醒来后好像跟有点不太一样。赵端却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继续道:“契丹人给我们粮食,却不给够,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如果把我们往死路上逼,那我们就只有铤而走险一条路了。这些道理,那些愚夫愚妇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他顿了顿,忽然道:“你帮不帮我?”
杨流芳道:“如果你有办法,无论如何我都帮你!”
“好!”赵端大步走了过去,对呆坐着和躺睡在地上的一百多个老弱道:“你们想不想得到吃的?还想吃的话就听我的话,跟我来!”那些人听了赵端的话面面相觑,过了一会,那个和他说话的老头第一个走到了他的身后,有一个带头之后,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赵端让这些人一个个手挽手堵住隘口,待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站到中间大声道:“大家停下,听我说!”
抢口粮的人群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个盯着赵端,人人都想知道他要干什么。终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邪笑着站出来道:“你是谁?带着这群家伙想干什么?”
赵端大声道:“我问你!这些口粮是大家的,为什么要抢?”
那少年冷笑道:“大家的?哼!这点口粮根本就不够!”
赵端厉声喝道:“这就是你抢粮的理由吗?”
那少年道:“不错!与其大家一起死,还不如活一个是一个!”
赵端道:“我听说一个月前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有二三千人,现在却不到一千人了!人已经少了一大半,按理说应该够吃了才对,可为什么还是不够?”
人群中一个人道:“人是少了,可口粮也少了啊!”
赵端接着那人的话厉声喝道:“为什么会少?”众人面面相觑。那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忧上眉头。
赵端道:“大家想想,为什么口粮会逐渐减少?是契丹人为了省下那一点点银钱吗?不!他们是要我们自相残杀!”人群顿时哗然起来。
赵端道:“疫病刚开始的时候,契丹人在把我们关起来之后为什么又要给我们一些口粮呢?那是因为我们有两三千人!如果逼得我们暴动将是一个很难收拾的局面——特别是我们这里不少人身上带有瘟疫。和我们短兵相接可能会让士兵也染上瘟疫!即使是调来弓箭手,也不能保证把我们一个不留地全杀掉!一旦我们中间逃出去几个,哪怕只是一个,说不定就会让瘟疫在另外一个地方爆发!如果我们才有三五个或者十几个人,你们认为契丹人还会对我们客气吗?”
那少年骇然道:“难道说,他们要赶尽杀绝?”
赵端厉声道:“难道你以为契丹人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听到这里,人群骚动起来。赵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应该暂时死不了了!
那少年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赵端道:“如果你们听我的话!跟着我走!我保证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能活下去!”他大声道:“决定要跟我活着走出这个山谷的,到左边去!”人们左顾右盼,半晌一个妇女领头走了过去,跟着有一个中年人走了过去,跟着是一个老人......片刻间,大部分人都走到了左手边,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在犹豫,那一直和赵端对话的少年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