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凯恩的救赎
杰海因出场高调，退场却狼狈得很——他是被宾客们用红酒和红果生生砸下桌来的，等他退出人群时全身都已被酒水浇透，黄色的丝织礼服也是红一片紫一片的，像刚从染布坊里出来似的。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他灰溜溜地遁至酒席外围，看到凯恩他们，以为凯恩只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破落贵族，也没多想，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看着一边小声咒骂，一边用侍女送上来的干毛巾擦拭着衣物的杰海因，罗琳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这人真有意思，照你刚才那种说话的语气，他们肯听你的才怪呢。”
杰海因此时全没了刚才那副自信骄傲的样子，而是像被烧焦了尾巴的猫一样，懊丧地擦拭着被弄乱的小胡子，闻言哀叹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前几次的聚会里，我已经试过了各种办法，好言相劝不行，以qing动人也不行，若说是以利诱人，他们哪个不是家财万贯的主？自然更是不行，想来想去，只好扮一扮悲天悯人的仁者，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骂醒喽。”
“你真的是鲁高因的王子？我记得那可不是个小地方啊。”罗琳问道。
“我当然是王子！”杰海因挺胸说道，但很快又瘪了下去，“只不过是父王十七个王子中的一个而已。”
“十七个王子？那你还说是什么未来的鲁高因之王，好像铁板钉钉的样子。”
“不这么说他们肯相信我吗？”杰海因叹道，“而且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和我合作，我倒是有把握能当上下一任的国王。”
“哦？这是为什么？”杨科好奇地问道。
“因为鲁高因的王位传承素来遵循一个传统，拥有继承权的王子必须在成年后外出游历一年，并在这一年里做一件对整个王国都有益处的事，在这过程中王子不得借用鲁高因本国的力量，最后根据每个王子成果的大小来选举新的国王。”一旁的凯恩突然说道。
“对！我想如果我能把这里庞大的财富流通到鲁高因的市场上，肯定能让鲁高因的经济得到极大的增长，其他几个王兄所做的无非是招揽几个高级魂战士而已，哪里及得上我这个成果？”杰海因兴奋地说道。
“可惜，看上去你很难做到这点。”杨科递给他一个空杯子和一瓶酒，对这个充满活力和梦想的年轻王子，他很有好感。
而且从游戏的经验上来看，这位王子注定将成为未来的鲁高因之王……想到这里杨科连忙打住，怎么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地想到游戏上去了？
“是啊，这些冥顽不化的可怜鬼，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竟然还可以这样放心地享乐。”杰海因望着那些肆意欢乐的宾客，冷笑道。
“时日无多？为什么这么说？”
杰海因打量了凯恩他们几眼，对凯恩说道：“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说实话，这里实在不是适合你们来的地方。”
凯恩只是笑而不语。
杰海因在凯恩这边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自顾自跟杨科聊起来，“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杨科想了想，答道：“看上去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
“有钱没错，有势？他们有个狗屁的势！”杰海因完全没有身为一名王子的自觉，粗俗地骂道，“这些人都是几百年前那些世家大族的后裔，暗黑历前，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拥有和王国相抗衡的能力，但几百年过去了，仍然存在的已经寥寥无几，其中有几个识时务的，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自己的发展方向，渐渐发展为强大的战魂家族，而那些不识时务的大多已经在波及整个人类的灾难中湮灭得干干净净，少数几个遗留下的……比如这些人，虽然空守着庞大的财富和土地，但与这个世界已经格格不入，他们之所以能生存到现在，只能说是运气好。”
“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是古代文明的传承者，纵然是魂战士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空具武力的下等人，可当危险来临，他们却跑得比谁都快！在他们食古不化的脑袋里，仍然死死抓住一点不放，那就是财富决定地位，他们认为只要身边有钱，就能买到一切东西，哼，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财富决定地位？”杨科想了好一会儿，很不安地发现……他似乎并不认为这个想法可笑在哪里。
也许是地球上的经验太根深蒂固了，杨科觉得除了容貌血型等天生具备的东西外，没有什么东西是用金钱买不到的。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杰海因的观察能力很强，一下子就把握到了杨科的心理。
“至少他们能用钱为自己聘请这么多魂战士护卫……”
“等等！”杰海因目光古怪地打量着着他，“难道说……你是魂战士？”
“我当然是魂战士。”杨科有些不明白，他和罗琳罗珊明明都戴着腕环，杰海因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杰海因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苦笑着对他说道：“真没看出来……刚才是我失礼了，我还以为你们跟他们一样，都只是伪装的。”
“伪装的？”
“是啊。”杰海因朝那些守立在宴厅周围的战士努了努嘴，“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真正的魂战士？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的人类战士，然后戴上一个假腕环，就冒充是魂战士了。”
“会有这样的事？”罗琳惊讶地看着那些“魂战士”，“可他们的眼睛里明明有灵魂之火啊？”
“那只是一层薄薄的眼膜，贴在眼球上之后会有火焰效果，但是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这个火焰是不动的。”杰海因苦笑道，“这玩意儿在贵族圈子里很流行，大家虽然知道戴上这东西可以伪装成魂战士，但谁都不会去说破。这些人别的不行，装虚伪那是个个在行的。”
“这么多人里面，只有那几个是真正带着魂战士过来的。”杰海因朝宴席中最热闹的一块指了指，那里正聚着五六个人，像是在拼酒，只不过他们的拼酒方式并不是杨科前世惯见的猜拳，而是“猜级”。
拼酒的双方先是仔细观察对方身后的魂战士，然后同时报出一个等级，然后再让魂战士把腕环露出来进行公示，谁猜得准谁就获胜。
杨科仔细听了几盘，发现他们用来拼酒的魂战士等级都很低，最高的也只有十二级，即使这样，那些宾客还是个个玩得不亦乐乎，仿佛这是一种让他们很有成就感的游戏。
“这与其说是一种娱乐，倒不如说是一种炫耀，因为哪怕是一个刚觉醒的魂战士，只要愿意担当他们的护卫，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杰海因总结道。
杨科对此很不理解，问道：“这些人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像战魂家族那样通过赠送装备用来吸引高级魂战士呢？”
“他们怎么能与战魂家族相比？”杰海因摇头道，“真正的好装备是用钱买不到的，即使是战魂家族，也需要靠真正的战斗去获取，而这些家伙完全就想把自己隔离于战争之外，这就是他们和战魂家族的本质区别。而那些用钱能买到的低级装备，虽然对低级魂战士具有一定的吸引力，但这种吸引力并不足以让魂战士放下自己的尊严！如果是你，会仅仅为了几件低级装备就陪他们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吗？”
杨科很想说自己会认真考虑，但翻动了一下杨克的记忆，发现似乎大部分魂战士在这方面都很有“节操”，他们可以为了一名需要救助的普通村民不求回报地拼死战斗，但绝不愿为了贵族的个人利益而屈尊纡贵充当其脸面，哪怕这样做可以得到物质上的丰厚馈赏。
这有点像前世那些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为斗米折腰”为精神准则的古代书生，宁可活生生饿死，也不愿通过上街卖字之类的下贱之事来养活自己。
“说起来，既然你们真的是魂战士……”杰海因神情严肃起来，“请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应该不会只是单纯地来参加一次宴会吧？”
不光是他，连杨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凯恩的身上。
凯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可是真正的古代茶叶，现在已很难找到未受魔气污染的茶树了，然后缓缓说道：“其实这个地方，我在60多年前就来过一次，当时我还是个和你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说着，他指了指杨科。
“明白了明白了，你和伯爵夫人是老相好是吧？拜托，你说话能不能直接点？”杨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
“我在这里果然看到了传言中西大陆最丰富的藏书库，并且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一本藏在暗格里的笔记，并且很不道德地带走了它。”凯恩一脸怅然，“这次来这里，既是为了返还那本笔记，也是为了赎罪。”
“还书？”杨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了，不只是为了返还笔记，更多的……”凯恩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是为了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