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大唐盛世传承。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西域的驼铃载着异邦的风尘,步入泱泱磅礴的盛世帝国。突厥的玉,波斯的酒,大食的香料西域的马,都及不上长安酒肆里的胡姬妖娆。她们纤细的腰肢舞出异国的风情,明眸瞳仁见证这天下第一城的富庶与奢华,脱口而出风liu才子的传世诗篇。而葱岭之外的大食人,还不知纸为何物。他们只在若干年后将马镫称之为‘中国靴’。
大唐的龙旗,在呼仑贝尔湖和新罗半岛迎风飘扬,雄征万里威服天下。
九天阖闾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华夏史上的恢弘一卷,便在如今这九州大地上铺展开来。缔造了贞观盛世的大唐太宗皇帝,已然醉卧昭陵。
现如今二圣临朝,太宗皇帝之子李治,与他的皇后武氏,掌着大唐这艘*向着某个分水岭缓缓步近。
现在的武氏,还不知道在后来的某天起,会被人称为‘武则天’。就如同楚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鬼使神差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岭南,古来穷苦贫瘠之地。与盛世帝都长安相比,便是云壤之别。
清晨,万丈霞光。群山,云蒸霞蔚。
山林之间,开了一片水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十户村民在此守着清贫和温饱与世无争。一条山路从半山腰蜿蜒开去,看不到尽头。山脚下,零零碎碎的坐落一片矮房,此时正升起阵阵炊烟。
村口的山坡草地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慵懒的坐在地上,挺直了双腿两手撑在身后嘴里叼一根青草叶子,百无聊奈的晃着脚尖。稚气的脸庞上,却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愤懑神色。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一个英勇的战士,面对十几头凶恶牦牛的群殴,宁死不屈血战到底,最终被残忍的踩扁在地,几乎就要变成了一张照片。
然后,这个英雄斗士就睡着了。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个孩子,生在春风里,长在山坡下。老爹算是半个‘公务员’,老娘则是村子里远近闻名的‘母夜叉’。而这个孩子的名号也是响亮得紧——楚二牛!本来上头还有个哥哥,不幸早年夭折了,如今只剩他这一根独苗。
半个‘公务员’的老爹,按现在的标准称呼其实是叫‘衙役’,在岭南道柳州龙城县县衙当差。家里还有几亩水田,二牛这个半大小子也要承担一部分的田间劳作任务。衙役,电影电视上不乏见到。明清时代这种职业多半被称为‘捕快’,而在唐朝时,还没有捕快一说,统称衙役。
是的,唐朝……曾听当衙役的老爹说起,现在正是大唐咸亨四年。
“老子不服啊!”二牛站了起来,连蹦带跳的指着老天竖中指。
“好歹也让我当个王爷啊!”
“再不成当个大地主家的少爷也行啊!”
“最差最差也该是个大将军啊!”
……
喊得正起劲,身后的村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二牛,滚回家吃饭!”
震荡山谷,惊魂动魄!
二牛浑身一滞,动作瞬间动格,愣了一秒撒腿就朝村子里跑去。要是误了片刻,猛虎老娘手中的锅铲神功一定会把他修理得很惨。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个月了,几经崩溃与折磨之后,楚飞(即是现在二牛)不得不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乖乖的夹起了尾巴当儿子。
跑过邻家农舍时,一个稚嫩的女童声朝他喊道:“二愣子哥哥,吃了饭和我一起捉泥鳅玩泥巴好吗?”
二牛停了一下,转头看一眼。那里站着个八九岁的丫头,结两个冲天辫,一身花褂子,一边说话还一边吸着鼻涕。
“别烦我鼻涕妹!”二牛没好气的嚷道,“老子对幼女没兴趣!”
“二愣子你这坏蛋!”小丫头生气的指着他骂,“我告诉你娘你欺负我,让她揍扁你!”
“你敢!”二牛虎着脸一瞪,压低声音恐吓道,“再嚷我把你扔水田里!”
“哇!”小丫头张嘴就哭号起来,边哭边往屋里走大声嚷叫,“娘,二愣子欺负我!”
二牛心里一阵恶寒,撒腿就往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郁闷的想道,大名二牛,小名二愣子,怎么听怎么像个傻逼!不行,我要改名!
虽然期逢盛世,可岭南仍是贫穷落后的不毛之地。二牛现在这个位于柳州龙城小县乡村里的家,是一栋三间的木板瓦房,有个篱笆围成了小院子,养了几只鸡。屋檐下堆了高高的一层柴禾和稻草,算是标准的乡村人家。虽然二牛的爹是个衙役,可是大半的时间还得务农。衙役也算不得是什么高尚的职业,收入也就一般。所以二牛家在村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
二牛飞一般的冲进屋子里,脚上踩了一片鸡屎差点和老娘撞了个满怀。老娘姓周,嫁人之前就因长得还算漂亮而小有名气,现在村里人却背底里都叫她‘周老虎’,出了名的泼辣,同时又很能干。
“瞎跑什么,撞翻我手上的米粥饿死你!”周氏没好气的喝骂一声,将一个大碗往灶台上一顿,“吃!”
二牛嘿嘿的笑了几声走到灶台边拿起大碗,碗里还有几片青菜叶子热汽腾腾。
“娘,要不要等爹回来一起吃啊?”二牛随口问了一句,舔了一口米粥,还挺香。现在什么都是纯天然的,原汁原味。
“等他作甚,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都出去两天两夜了没个音讯。”周氏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手中不停的又拿起抹布去擦洗锅碗盆灶了,嘴里不停歇的道,“好好的在家种几亩地就是了,跑去当什么衙役?钱没挣着,迟早把命搭上。相邻的马平县最近盗匪闹得很凶,人手不够向我们龙城县县衙借人,就把你爹给派了去。听说那一拨盗匪有百余人,非常凶残。你爹这一去,指不定就把性命给丢了。”
二牛愕然一怔:“不会吧?”
周氏心里正恼火着呢,满不耐烦的将手中的抹布往灶台上一扔:“吃你的饭吧!吃一顿少一顿,指不定下顿就没得吃了!孤儿寡母学人家要饭去!”
二牛身上一寒不敢废话,拿着粥碗蹲到门口呼呼啦啦的喝粥去了。
周氏还算周正的脸庞已经是愁云密布,一边擦洗着锅碗,一边心神不宁,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一小碗米粥放在旁边,也没心思去吃。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二牛的叫嚷:“爹——爹回来了!娘,爹回来了哈!”
周氏浑身一颤,手中的碗就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一边急急的冲了出来一边骂道:“二愣子你个猪变的,号什么号吓得老娘摔碎碗,看我不揍死你!”
二牛心里一紧,扔下粥碗就朝外跑,远远的就大喊:“爹!救命啊爹!”
二牛的爹名叫楚半文,是个身材高大非常魁梧的汉子,穿身皂色圆领长衫戴个黑色襆头,标准的公门衙役打扮。他提着两壶酒拎着两尾鱼美滋滋的朝家走,襆头帽尾的两根小尾巴左摇右颤好不逍遥。
北羊南鱼,唐时便是如此风俗。相对而言猪肉被视为低贱之物还吃得少一些了,也只有岭南这等穷苦地方较为多见。像是关内那类地带,人们都嫌赃不吃猪肉。
因此,吃鱼在平口村这个小旮旯地方几乎可算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楚半文看到跑来的二牛哈哈他笑了起来:“二愣子!老子回来了!”
二牛对这个爹还是颇有好感,冲过去躲到他身后嘿嘿直笑:“爹,娘又要揍我!”
“怕啥,有老子在她不敢……哦哈哈,孩子她娘,你吃饭了么?”楚半文的脸就像是橡皮泥捏的,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虎虎生气一脸威风,转眼就嘻嘻哈哈的没了半点脾气。
周氏双手叉腰站在爷俩面前,没好气的哼道:“躲,接着躲!——你给我闪开点儿!”
“算了,孩子他娘,嘿嘿……”楚半文扬了扬手里的酒和鱼,“咱们回屋去,煮点鲜鱼汤喝点小酒,好好吃一顿。你在家操劳辛苦啦,这不专程为了让你补补身子?”
周氏狠狠瞪了二牛一眼,又风情小露的朝楚半文翻了个白眼,手脚麻利的接过酒和鱼转身朝屋里走:“只许喝一瓮!”
楚半文喜笑颜开:“没事了,出来吧儿子!”
二牛笑嘻嘻的闪了出来,嘿嘿直笑。这几个月来,他也不知道被周氏修理了多少次了。后来总算找到个挡箭牌,就是这个长得威风实则在老婆面前非常熊包的老爹。于是村里人经常磕着瓜子拿了板凳出来集体围观一个壮观的景象:周氏抡一把锅铲满村子追着二牛跑,楚半文则是挡在老婆和儿子中间苦苦哀求时不时的还替二牛挨上几下。
唐朝这时候的理教束缚,不如明清时严重。虽然社会家庭仍以男子为主女性地位不高,但相对而言,现在的民风还算开放对女性也比较包容。于是,相对于明清时期,现在女性的社会地位普遍高了一些,由此也就诞生了诸多女强人。譬如贞观名相房玄龄就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后来的一代女皇武则天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应运而生。
因此周氏这样的行为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楚半文性格大条是个乐天派,眼见哄住了老婆护住了儿子心里就乐上了,哼着小曲一步三摇的朝家里走。
二牛心里却是难得痛快,快步跟上去拦在楚半文身前道:“爹,我要改名字!”
楚半文眨巴着眼睛迷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好的改什么名?二牛这个大名可是你爷爷给你起的。越贱的名字越好养。你爹我就叫楚半文,一文不值,现在不是活得挺好么?”
“二牛这名太白痴了,小名二愣子,更白痴!必须得改!”二牛闷哼哼的道,“我要改名,叫楚飞!楚飞的楚,楚飞的飞——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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