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飞错了。
薛仁贵那一拳，以他的力道基数来说不过是‘软绵绵’的一击，连一成劲力也不到。虽然那一拳足以击倒一名壮汉。
楚飞的右臂格档，用的也是最合理的消打之法，勉强也算是将薛仁贵的拳头格开了。这时，薛仁贵身体的右侧空门大开，实在是楚飞左腿攻击的软肋所在。
可就在楚飞那一腿快要踢到他腰间时，薛仁贵原本化拳击出的右手就如同水蛇一般凌空划了一道弧，宛如鬼魅抹到了楚飞的飞踢而来的左脚脚腂之上，就像是一把铁钳，将他死死的抓住了。
“啊、啊！”楚飞大惊失色，急忙用力抽脚，哪里还抽得动。
怎么可能！
楚飞不禁大汗淋漓——他就算不中招，也该闪避吧！怎么还能用右手抓住我的脚？苍天，当年测试我的左腿踢力可是全军区之冠、接近五百公斤，现在就算打个折扣也该有一两百吧，而且速度这么快……
更让楚飞惊愕的是，薛仁贵的左手仍然剪在背后，这时伸到身前来抚了抚胡须，气定神闲的道：“招式还不错，就是力道太小速度太慢。再来罢。”
信手轻轻一扔，楚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就不信了……散手本就是中华武术的精粹凝结而成，军警散手博击更是最实用的技法，跟薛仁贵比差距就这么大？”楚飞暗自不服，胸中战意腾腾的燃烧起来。再度活动了一下手脚四肢，楚飞双眼紧瞪薛仁贵，眼中已是不自觉的杀气腾腾。
薛仁贵气定神闲始终淡定，可心那双精光奕奕的眼睛都始终没有离开过楚飞的身体。
“看招！”这一次，楚飞主动出击了。
侧弹腿，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一记招式。腿法，是散手博击的最常用、最有威力的攻击武器。楚飞这记侧弹腿左腿详攻下盘，右腿实攻上盘，两者或虚或实相辅相承，随时可以转换。当年，也不知道有多少博击高手倒在了这一招之下。
薛仁贵自然没练过这样实用的军警博击手。他所拥有的，就是无数的实战经验，以及敏捷的身手与霸道的力量。
楚飞欺身而上，一记侧腿攻打薛仁贵下盘。眼看就要击中，他甚至就想将这一记虚招用作实招。几乎只有毫厘之差便要击中，薛仁贵也不知道怎么晃动了一下身子，整副身体凭空往后移了几寸。
不中！
楚飞并不气馁，右腿瞬间飞踢而上直取薛仁贵腰际。按常理来说，一般人避过了左腿这一虚招闪避，没等到落定身子正是旧力已竭新力未至，全身上下空门大开，便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这一记腿法，楚飞也算是使得炉火纯青了，力道速度俱佳。
‘叭’的一响，重重的击打声。楚飞心中本能的一喜：中了？！
下一秒，他差点崩溃。
薛仁贵仍是那一只右手——手掌，轻描淡写的摁住了楚飞的脚弓，将那一记力道不小的击打瞬间化为无形。
楚飞不禁睁大了眼睛喘了几口粗气，慢慢收回脚来。
薛仁贵却仍是那副淡定而带微笑的神情：“继续。你就这点本事么？”
“再来！”楚飞恨恨的啐了一口，什么压箱底的绝活都使出来了。横扫腿、正蹬腿、组合击……踢拉摔打的招术使了个遍，薛仁贵却始终只用一只右手，将他所有的招式一一化解，连一片衣角也没让楚飞沾到。
一连出了十几二十招，楚飞的体力消耗巨大，浑身大汗淋漓，撑着膝盖喘起了粗气。
薛仁贵一手剪背一手抚须，缓步上前两步，轻飘飘的吐出两字：“不行。”
一股汗水沿着楚飞的脸颊往下流，叭嗒嗒的落到了泥土里。
“没力气了？”薛仁贵不无戏谑的笑了一笑，声音里却是透出一股冷峻味道，“可如果你现在是在与人生死相搏，你猜你的敌人会不会因为你没力气了，就不攻击你？”
“不会！”楚飞大喝一声，深吸一口气来积攒体力强打起精神，摆出照门来双眼圆瞪，严阵以待。
薛仁贵的嘴角轻轻扬了一下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可这个笑容尚未定格，楚飞只感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就如电光一般闪到自己面前。
他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像一块塑料泡沫似的朝后倒飞开去。
没有惨叫，这不是楚飞的习惯。他咬牙闷哼了一声，重重摔在了泥土地上。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右肩中了一掌，虽然不是很痛，可是整副肩膀都在发麻。
“你就这么趴着么？”薛仁贵的声音不急不徐，却很有挑衅的味道。
“不！”楚飞恨恨的啐了一口，一骨碌爬了起来。摆开照门提高警惕，围着薛仁贵慢慢弹着腿挪着步子。
薛仁贵的脸上再度泛起那一丝诡异的微笑。楚飞心中兀自一惊提高警惕瞪大了眼睛，全身紧绷四肢发力就准备迎战……可还是不行。
几乎像是镜头回放，他像上次一样生生的向后摔了去。就连落地的地点都相差不大。
可恨！
楚飞顾不得屁股肩膀疼，有点恼火的在地上砸了几拳。
“怒了？还是怕了？”薛仁贵居然呵呵的笑，“你若是怕了，我们可以不打了。”
“我不是怕！”楚飞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扑扑的拍着屁股上的灰土，“我是恨我自己，怎么接连两次败在同一招手下，却连你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
“还算不错。”薛仁贵吟诗一般慢悠悠的说出这四字，嘴角再度轻轻往上一扬。
楚飞如临大敌像根弹簧似的往后纵跳一步，反应也算有够机敏了。
薛仁贵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脸上仍是那丝古怪的笑意。
靠，被耍了！
这几个字方才在楚飞脑海里闪过，薛仁贵的身影就如同他的意念一样快，已经杀到了眼前。
‘嘭’一声，楚飞又以同样的姿势，落在了同样的地方。
“不活了！”楚飞恼火的大叫一声在地上狠狠砸了几拳，就像不倒翁一样又弹了起来，双眼圆瞪全身紧绷，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有点意思。”薛仁贵轻吟的吐出几字，再度闪身而动。
看清了！这回终于看清了！
可是，这仍然没用。
虽然看清了薛仁贵的身法与出招，可他实在是太快。不等楚飞出招应对，就已经被一掌拍倒在地。
楚飞在地上趴了几秒，心里反而变得清醒，脑海里仔细回映着刚才的每一个片断，就如同慢镜头回放。
“怎么，认输了？”薛仁贵这几个字，在楚飞听来怎么都觉得刺耳。
认输？怎么可能！
我楚飞只会被击倒，不可能被打败！
‘腾’的一声，楚飞跳了起了。
薛仁贵的眉梢轻轻扬了一扬，眼神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楚飞。
“再来。”楚飞也不暴怒也不急躁了，反而变得沉稳而冷静。
这多少有点出乎薛仁贵的意料之外。按常理来说，被多次击倒的人，要么会垂头丧气无心再战，要么会狂怒不休陷入疯狂一般。可眼前的这个童儿，却体现出令人惊叹的意志力，比一个成年人还要更加成熟与内敛。
薛仁贵心中暗忖：他居然懂得在对敌之时调整自己的情绪与心态？这已经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所能做到的了！
“来、来啊！”楚飞的战意反而愈强了，居然还主动挑衅起来。
薛仁贵皱了一下眉头：“你确定你还要战么？”
“当然。”楚飞挑嘴绽出一个冷笑，间不容发的一腿就踢了过去。
薛仁贵双眼一眯信手抬出右手格挡，同时左手一掌抚到了楚飞胸前空门。
毫无悬念的，楚飞摔倒在了地上。胸前气海中击，虽然薛仁贵已经收起了大部份的劲道，可这仍然让楚飞半晌喘不过气来。
薛仁贵站在那里，有点犹豫是不是该过去扶起楚飞，同时心中暗忖：这一击有点力道……我是不是出招太重了点，真的伤着他了？
可几乎就在同时，刚刚还躺在动上不动弹的楚飞四肢撑地，慢吞吞的爬了起来。重重的咳嗽了几下喘过气来后，他居然还哈哈的笑了起来：“薛爷，我赢了！”
薛仁贵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一线，心中异讶，语气却是平静：“怎么说？”
“因为，我逼你用了两只手！”楚飞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狰狞。
薛仁贵心中轻轻一弹：他真的只有十岁？那为何有这样强烈的杀气与战意？！现在他那副神情，俨然已经像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不求得胜，但求与敌同归于尽。
难道是天生战狂么？！
“不错，老夫是用了两只手。”薛仁贵的双眉已然拧起，凝神看着楚飞，“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赢了。生死相搏时，你的对手手中还能有刀剑。”
楚飞满不在乎的吐出了一口混着泥沙的唾沫，甩了甩肩膀活动四肢双拳再度架到面前：“我知道。我不过是给我自己找回一点信心——那么，再来！”
薛仁贵双眼一眯精光毕闪：有种！
毫无悬念的，楚飞再度被击倒在地。这一次，薛仁贵有意多用了几分力道，估计将他打得很疼。
楚飞在地上趴了几秒，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脸上的挂着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笑容：“我不服，再来！”
“好！”
楚飞大吼，主动出招、被破、倒地。
“不服！”
“看招！”
“不服！不服！就是不服！！”
“你确定你还能战？”
“为什么不战？看招！”
……
这样的程序，再度重复了不下十遍。
到后来，薛仁贵都已经兀自心惊，不愿再出手。他怕自己再打下去，楚飞就算不毙命也要残废。
可本该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楚飞，居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舔了一下嘴唇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诡异的笑：“不服，再来！”
薛仁贵整张脸皮都颤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从来没有人，在老夫的面前摆出过这样一张满是挑衅与狰狞的面目。我所见过最多的，不是死前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就是死后归于一片宁静的面孔！
可是那几个字刚刚喊出来，楚飞终于是无法支撑倒在了地上，如同散架的积木轰然倒塌，再也无法起身。
薛仁贵双手剪到了背后，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他鬓眉深锁双眼如刀的盯着楚飞，暗自吟哦：“错不了。就是个天生战狂！”
七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淡淡道：“跟你年少时一样，对么？”
薛仁贵不置可否轻抚须髯，眉头已是深深锁起仰头望月，陷入了沉思。
半昏半醒之间，几近虚脱的楚飞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同时耳边似乎响起了这么一句话：小飞，如果你还能动的话，就从明天起，跟老夫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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