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欲绝的天赐,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地走进一家客栈,随手掏出十几枚‘永乐通宝’。店小二眉开眼笑的开了一间客房。
‘永乐通宝’乃是永乐皇帝下令铸造的圆形方孔钱,分量十足的赤铜所铸,正面刻着‘永乐通宝’四个大字,背面纹有锦绣河山,意味着在永乐皇帝治理下国泰民安。
一枚‘永乐通宝’也叫一文,百文即一两银子,百两银子即一两金子,乃是大明王朝通用钱币。一文钱就可买十个白面馍馍,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的小户生活一个月。
天赐关好房门,这才发现全身上下无一处干净,赶忙脱掉贡生长袍,从包裹里,拿出一套整洁的长袍,打算明日一早,便回家看望家中老父老母。
他的家就在燕京城东北处白云山下一座小村子。家中老父老母已年近五夕,照理来说已过了生儿育女之年,却晚来得子,这叫要从白云山上一座神仙观说起。
白云山上有座神仙观,名为‘白云观’。观中道士也许看这老两口无依无靠,怜悯之下,让老两口搬入神仙观后山,每日照料后山几亩薄田,种些蔬菜,供给观中道士,获些钱粮,老两口也算晚来享受清福。
生活好了,自然就每日忧愁无子嗣,随即烧香拜神,还真别说,五夕之年老来得子,欣喜之下就起名为天赐,即上天赐予的意思。
这件喜讯传到山下十里八村,村民们更加坚信山中白云观,有神仙显灵,每日上山拜神,求福求子求平安。
家中老父老母年事已高,不可做那力气之活。天赐儿时就很懂事,臂力惊人,天生神力,每日里帮家中劈柴挑水,重活全包在他身上,老两口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每日都到白云观中上香磕头,感谢神仙赐了个好儿子。
山下的村民时常见到力大无穷的天赐,挑水砍柴,都认为这真是上天赐予老两口的儿子。一时之间他的贤孝之名传遍周围的村落。
有一次他在河边挑水之时,几名孩童嘲笑他姓氏,不跟父母姓李,而姓天,说他是野孩子。平生第一次哭泣的跑回家中,问母亲:“为何我的姓不是李,而是天呢。”
老母用那年迈干枯的手臂***着他的头,亲切的说道:“天赐之子,当然姓天了。”
也许真是上天眷顾,天赐十岁那年,来了一名老道,号‘玄空真人’。李氏老两口恭敬地把玄空真人请进家门,端茶倒水,随后这老道赐了两块玉符,贴于李氏老两口腰前,老两口多年劳累留下的疾病,一转眼之间痊愈,而且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并收天赐为弟子,传下一拳法,名叫“化门拳。”
天赐自然欣喜,从那以后,每日除了挑水劈柴,五个时辰都是在练这套拳法,一天一天的过去,天赐的力气也一天一天强大,十岁那年双手握斧,四下可砍断一颗一人怀抱的大树,十四岁那年双手握斧,一下就可把一颗一人怀抱的大树砍断,十八岁之时,也就是现在,单手握斧,两三下砍断一棵水桶粗的大树。
要知道水桶粗的大树,要想两三下砍断至少需要千斤以上的臂力,而天赐直到十八岁就能办到,周围方圆十里同龄少年已无法办到。自信满满的天赐当然不会局限于这几亩薄田安享人生。随后跟老父老母说要去燕京城内考武科,当时李氏夫妇满怀欣喜,把多年来积攒的钱财决定请一名教书先生,谁知天赐早已识字,李氏夫妇心知儿子天赋异禀,让他下山去京城参加武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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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孩儿回来啦。”
天赐来到白云观后山,踩着地上长着青苔的石路,推开木门,看着那熟悉的家。心中莫名一股热流涌向双眼之中。一别半月,家中还是老模样。一个木桌,三把椅子,新糊的纸窗散落着几束温暖的阳光,一只老黄狗摇着尾巴,磨蹭他的大腿,撒着娇。
“孩子,快让为娘看看,在城里瘦了没?”
年迈的老母,褶皱的眉宇之间,一抹淡淡的忧愁,双手颤抖的摸着天赐。
“娘,孩儿在城里一天吃十大碗饭,身体结实这呢。对啦,爹呢?”
天赐赶忙笑着说道,随后露出那精干的身躯,一块块肉,犹如轧蛟扭曲,孔武有力。
“你爹在地里干活呢,今年白云观上香过夜的人多,观里就靠这几亩田,你爹怕水少,菜长的不壮实。”
老母瞅着儿子那干净的长袍,随手撩起跨在肩膀上的布子,拍打了几下。
“娘,您先歇着,我去菜地里帮爹去。”天赐听后,急忙放下包裹。
“孩子不用了,这个时候你爹也忙完了,刚参加完武举,赶紧坐下歇息歇息,为娘去厨房给你做最爱吃的柿子饼去。”
老母一把拽住想要走出家门的天赐,脸上泛起一抹怜惜,“咦,这包裹怎么破了?”
天赐这才发现包裹侧面漏了个小洞。慌张的用身体挡住。
“来为娘给你补一补。”
拿起桌子上一根绣针,穿上线,轻轻地摸着那包裹上的小洞,精炼的缝补,看来这李氏老妇经常做一些针线活。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虽不是那长袍,但天赐不由两眼泛起点点微红。
天赐见老母去做柿子饼,只能坐在椅子上,等着老爹回来。这平常的柿子饼都是用那玉米面混着柿子做的,而天赐老母所作的柿子饼则使用白面。小户人家每逢喜事,便用那玉米面做的柿子饼庆祝,白面可比玉米面贵很多。
大户人家庆祝时,那可是瓜果盘拼,糕点酥饼。虽然这几年打理白云观几亩薄田,挣了不少钱,但与那大户人家不可比,却比那小户人家强不少。
“孩子,在城里委屈了。”
一位手持锄头,穿着粗布短衣,褶皱的脸,典型老实巴交的庄稼老汉,激动地说着。
“爹。”天赐一声长啸,双眼瞬间湿润,提溜着泪水,忍着不敢掉下来。
这时老母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柿子饼,脸上微微一笑。“孩子,孩子他爹赶紧趁热吃。”
天赐看着桌子上香气四溢的柿子饼,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微微的香甜,在口中不断缠绕着。
“儿子,武举考的怎么样?”李老汉笑着询问道。
“只得了个贡生,武科落榜了。”天赐双眉一皱,淡淡忧伤地说道。
“孩子,没事别放在心上,能得个贡生,那可是大老爷喽,武状元那是天上的武星下凡,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可惜,你师父玄空真人昨日刚走,不然听到这等喜讯,也不枉教导你多年。”李老汉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安慰道。
李老汉这话不假,有资格参加武科的学生,统称为贡生,皇帝门下的学生,虽然不能去军中任职,但也算是有功名在身。
“孩子,你看你爹那把锄头上的木棍,怎么多年来,磨得细了不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在用功用功,来年说不定就考上了。”
老母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生怕儿子失了信心,赶忙安慰道。这李氏老妇从来没读过什么书,尽凭着五夕之年的生活,理解那一点粗浅的道理。
天赐望着李氏夫妇,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信念,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着那柿子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