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我坐到他旁边,靠在他肩上,心里像刚下过一场雨般地宁静。我说,“何协,你不要这样。”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我接着说,“你知道吗?你很优秀,很能干,能拉很好的琴,还能导很好的剧……从前我一直觉得季澄西是我这辈子见到最完美的人了,一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那只是我一种执拗的想法而已。”
他没有回答,让我继续说下去。“曾经我遇到过一个很好的编辑,我们谈人生,谈理想,除了谈作品,我们还谈感情。那时候我和你一样卑微,我得不到我喜欢的人的认可,即使我做出最大的努力,呵呵……我一直觉得我付出了我能付出的。后来因为绝望我离开那个地方,也为了寻求最后的希望才來到這裡。你一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比我勇敢,你让我知道在爱情里面,付出永远没有底线……”
我站起来,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让我觉得有些头晕,“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次吧。从今往后,我就真的不欠你什么了。”
何协的背僵硬着,固执地矗立着。我发自内心地朝他笑了笑,“要幸福哦!”然后比出招牌的Yeah的手势。
我走出教室,靠着墙滑落在地上,捂着嘴不住地哭……
如何协所愿,我拜托姨夫放手了这件案子。
姨妈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不管怎么样,你自己要开心。你的身体受不了的。”我知道她是在说我的心脏,小时候那场手术,让全家人都很操心。
她是怕我受委屈,怕我难过,怕我伤心。
小的时候妈妈没有时间照顾我,经常把我送到姨妈家和表哥一起玩。那个时候我还老管姨妈叫妈妈。现在多少年都过去了,当初她们墨染一样的头发,已经慢慢地爬上了霜花。
尽管她一样疼我,一样舍不得我难过,可是她们自己是不是也要担心渐渐老去的容颜和衰弱的身体?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照着镜子哭泣?当她们看见我们年轻的脸,生动的笑,是不是会回忆起青春的易逝?而当我们满面愁苦,为自己那点事痛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们心里又会泛滥着怎样的哀伤?
我说,“姨妈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我亏待过自己?”然后朝她摆了张特别夸张的笑脸。
她扯着我的脸笑了笑,“你个鬼丫头办事每次都毛手毛脚的。你妈他们忙,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不想待家了,随时过来姨妈家,让你姨夫给你做好吃的。”
被遗落在沙发某个角落在偷偷装扮隐形人的姨夫猛地咳嗽两声,深刻地抒发了其受惊和无奈的情绪。
从姨妈家出来的时候,季澄西已经在楼下等着我。我身手灵活地蹦上单车后座,经过上次的断脚之100天约定后,季澄西对于我单脚灵活度有增无减这件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我说“季澄西瞧你那猪头样骑车,咱俩会不会牺牲掉?”
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我的小腿,冷嘲热讽地说,“张泉熙你别以为你能单脚蹦跶两下就了不起,要能单脚骑自行车那才叫牛逼。”
当然每次这样的对话最终都是以我摸摸鼻子当他耳旁风结束掉。
还记得上一个冬天吗?雪下得铺天盖地,光秃秃的枝桠像风中厉鬼,张扬这歇斯底里的孤单。那个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一个旧旧的背包,和一个已经失去了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上天却终归是眷恋我的,让我能在这一个冬季,得到你的陪伴。
于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冬天更温暖的季节了……
就像春天还是回来,太阳在明天依然会升起,大难不死后的季澄西和我终于在立春之前又生龙活虎起来。
不过……我真惨啊,你看人家谈恋爱都跑到沙滩上丢人现眼,就我一个在大雪天玩命似的陪季澄西堆雪人!我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一应俱全。
季澄西穿得十分“节俭”,正蹲在当初我登陆的小花园里堆雪人。
我说“季澄西你本来就挺好看的,何必再穿得那么美丽冻人呢?这让我们女的还怎么活?”
他从一团圆滚滚的雪团中抬起红彤彤的脸,“用好看和美丽动人形容我不太合适吧?”
我翻了翻白眼,“你不是打算一直在这边堆你那头兔八哥吧?”大好的周末啊,季澄西老不死的非大清早一惊一乍地把我叫下来,“张泉熙,你看下雪了,咱们堆雪人吧!”于是乎,发生了上述的一幕。
“我这个是兔八哥?”他睁大好看的眼睛,伸出两根爪子指着那头尚未竣工的兔八哥。
“不是吗?你看它那俩耳朵霸道得!”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我,“张泉熙那是女生的辫子好不好?”
我用高深莫测的眼神打量着那冲天炮似的“辫子”,正想做一番专业的点评。季澄西捏着雪人胖嘟嘟的脸,“瞧,和你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面色不善地盯着季澄西人畜无害的招牌式笑脸,他嘴角抽动,紧张地后退了两步,“泉熙,咱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我阴笑,“季澄西你知不知道雪不是这么玩的。”
他惊魂甫定,小声询问,“怎么玩?”
我光速掰下兔八哥的耳朵,朝季澄西掷过去。短跑冠军的他嗖地一下躲开,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团好雪球朝我丢来。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搞偷袭!”我拍都没拍身上的碎雪,撒丫子跑过去抓他,手里还捏着团雪。不知道是路太滑还是我太得意,只听嘭地一声,我以狗吃屎的姿势很不优雅地跌在地上,手里那团从兔八哥屁股上揪下来的雪很不客气地洒到我头上。
我心想这只果然是兔八哥,都跑到我头上撒尿来了!
季澄西跑过来拉起我,好气又好笑地说,“不是让你小心点嘛,每次都这样不让人放心!”我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毛,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趁机伸手抓了把雪,扑哧往他脖子里一塞,然后以嫦娥奔月的速度迅速溜回别墅。
插上门,外面传来一声通彻云霄的呐喊,我朝门做了个鬼脸,跟我张泉熙比,你小子还嫩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