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你见过他？”我从包里掏出早上季澄西塞给我的苹果吃了起来，忙了这么半天，其实我也挺累。
“挺眼熟呢，以前看他来找过你啊。就经常骑个自行车，头发短短的，挺精神一小伙子。”
“是不是个子高高的？经常戴着副灰色的手套？”我苹果差点没掉到地上。直觉告诉我，那人就是陈天扬。
会是他吗？为什么？
“戴没戴手套我没注意，就是穿得挺厚的，好像很怕冷呢。”
我呆住。从那件事情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如果说他来找我，会是什么事？又是关于吴丹阳的？
“他什么时候来过？”我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年冬天他在屋里忙碌而模糊地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我的声音慌乱，我拼命压制着。
“前几天，就从年三十儿那天开始的，这阵子大家都请假回乡了，就我一人儿值班，我记着呢。”
年三十么？年三十……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每次去找季澄西的时候，透过窗户总是只能看到他埋头苦读的身影？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发过甚至一个短信？为什么每次球场上见面的时候他都只是沉默地离开？
他不是已经跳出这个怪圈了么？
手机铃声响起来，我失魂落魄，意识到我正跌坐在客厅微凉的实木地板上。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了。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屋里没有开灯，窗户里泄进一池月华。
我掏出手机，麻木地盯着闪烁的屏幕，手机响了一声又一声，震了一下又一下。是季澄西，我却没有去接。我仿佛陷进了深深的泥潭，丧失了所有的思考，只机械地认识那三个字却不知道那些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一分钟后，我才反应过来，慌忙地按下接听键，只是这个时候，电话那边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手机暗了下去，我想站起来，没想到腿却麻了，一个趔趄，手机被摔在了地板上。我暗骂了一句该死，揉揉腿慢慢站了起来。
拾起手机，正好季澄西又打了过来。我赶紧接起来，“喂。”
“刚才不在么？”
“哦，没事，正想接你就给挂了。”
我下意识地往窗户边走去，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
“吃晚饭没？”
肚子很应景地咕咕唱起了空城计，我笑了笑。
“已经吃了，就在街口那家的西餐厅。”
“你又骗我。那家过年从来不营业的，怎么现在还不吃饭？”
我尴尬地笑笑，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眼神一瞥，却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站在花园里。借着昏黄的路灯和银亮的月光，我看到那人高大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春寒料峭的风吹起他长长的围巾。
我一滞，从这里看，他的脸好像瘦了很多，下巴越发尖削……
“怎么不说话了？喂……”
那人掏出手机拨号码，于是我的手机里插进来另一通来电。我敏锐地捕捉到，他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的，11个数字，流畅，熟悉无比。
“啊，有电话进来了，待会给你打过去好不好？”
“谁呢？比我还重要，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待会告诉你拉。”我挂断季澄西的电话，接了陈天扬的来电。
“喂~熙熙~~”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天扬，你……”
“保安告诉我，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更加沙哑了。
“嗯。”
房子里没有开灯，所以，只能我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
“……”
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明明是两个无话不谈的人，现在却相对无言。
“你……来找我？”夜色越来越浓，又起风了。我动了动嘴唇，首先打破了沉默。
“嗯。”他轻轻地说，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人。他也没说为什么来找我，也没有说其他的，再度沉默了起来。
我静静地下楼，扭开玄关处的灯，打开门，一阵冰凉的风席卷而来。
“进来吧，外边冷。”
虽然屋子已经好几天没人住了，但空调已经把空气完全暖化，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毛拖鞋递给他。
他怔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在。”
我没说话，示意他跟我上楼。我拧开客厅的灯，房子顿时亮了很多。“一直在休息，就没开灯。你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还是果汁好了，晚上不能喝咖啡会失眠……”
我到厨房左找右找，却给他热了杯牛奶，他脱了手套接过去，握着玻璃杯安安静静。
“要不要看电视，给你遥控器啊。”我忙不迭地从电视柜里摸出遥控器递给他，为他打开电视。“今天好像有球赛。”
他仍旧只是接过去，却盯着满是雪花的电视没有换台。
“你吃饭没？我给你做点什么吃的吧？”说着我就往厨房里走。冰箱里还有什么呢？好像只有几只鸡蛋了，还有西红柿，没米饭，看来只能做三明治了。
陈天扬站起来，拉住我。“熙熙，你不用这样的。”
我呵呵干笑着把胳膊抽出来，“你肯定饿了吧？等一下啊，马上就好了。”
他又抓住我的手，拧着眉毛压低声音，“每次你都是这样转移话题的，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我解开围裙，不再假装，“那~好。”
他放开我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嗯。”
“过几天，我就要出国了。”
“跟吴丹阳一起？”我抬起头，不无戏谑地扬起了嘴角。
“嗯。”他重新坐回沙发里，端起牛奶轻轻地吹着，眼神游离着，躲躲藏藏。
“什么时候回来？”手指绞着围裙的系带，问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我早就知道了，他会跟她一起走的。
会带走何协喜欢的人的。
也会离开我的！
“可能就不回来了。联系了那边的学校，下学期就转过去。这次，是来跟你告别的。”他一口喝完牛奶，重重地放下玻璃杯，直视我的眼睛，加重了语调，“我不想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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