訇儿这一笑,把花满月看得一呆,在妓院里呆得久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贪财的、好色的、攀权的、附势的……像今日两人这样的却不多见,别说身上的气势,就是相貌也让人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映儿脱不开身,”花满月脸上堆着笑,从身后拉出另一个姑娘,谄媚地说“这是画儿,本是南方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个雏儿,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不如就让画儿伺候两位公子喝喝酒聊聊天,怎么样?”
那画儿当真是眉目如画,一张小巧的脸上犹带泪痕,让人见了顿生怜爱,她身量很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透过身上薄薄的春衫,正在发育的单薄身体隐约可见,此刻胳膊被花满月揪扯着,整个人有些害怕地往后面躲着,“我不要!”
“不要?”花满月见她不配合,生起气来,手上用力,狠狠地拧着画儿胳膊。
画儿疼得眼泪落了下来,身子往门外躲,嘴里讨饶道“阁主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不接客。”
“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老娘买了你就是用来卖的,既然进了畅春阁的门,这辈子就是做婊子的命!”花满月哪里肯放过如此花容月貌的姑娘?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
“你们烦不烦?”廿澜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她不同情弱者,画儿眼里的泪在她看来和天鹅的垂死挣扎也没什么两样,可是这两人纠缠了半天,一个哭哭啼啼,一个絮絮叨叨,老半天也没个结果。
花满月听了廿澜的话怔了怔,以为贵客不满,赶紧松开抓着画儿胳膊的手,陪着笑对廿澜多道“雏儿第一次见客总有些忸怩……”花满月话还没说完,就被訇儿的一声呼唤打断。
“姑娘!”訇儿一把抓向急速撞向墙壁的画儿,出手虽然迅速,终究没能将人完全拉回,画儿额头还是碰到了墙壁上,“你这是做什么?”
画儿身体软下来倒在訇儿的臂膀上,额头的鲜血一直流到耳边头发上,要不是訇儿刚才拉得及时,怕是已经没了命,“让我死,让我死!”
“贱人,”花满月怒气冲冲地一把从訇儿怀中拉过画儿,扬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想死?叫老娘就这样折了本可没那么容易,不给你点苦头尝尝,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完扬起胳膊又要打。
訇儿伸出空闲的手臂抓住花满月手腕,眼神凌厉,花满月被他瞪得讪讪,终于收回了手。
画儿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就知道使劲哭,“这样活一辈子,不如索性死了,倒也干干净净。”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影匆匆闪了进来,“画儿画儿……”来人扫了眼屋内众人,直奔訇儿面前接过他臂膀中的画儿,颤抖着手擦她头上的血,“你怎么这么傻?”
“姐姐,姐姐……”画儿趴在那人肩头,“画儿对不起你,姐姐的恩情画儿来世再报吧。”
“花满月,”来人安抚了一阵子画儿,直到她终于平静下来,忽然转头瞪视着花满月,厉声说“你答应了我,不动画儿的!”
“映儿啊,”花满月见柳映动了真怒,赶紧假笑两声,讪讪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了培养画儿啊。”
映儿听了这话,冷冷地瞪了花满月一眼,朗声道“画儿自有我这个当姐姐的培养,不劳烦阁主。”说完扶起画儿就要离开。
花满月尴尬地四处扫了几眼,看到旁边訇儿和廿澜,终于找到了台阶般,赶紧咳嗽一声,又道“映儿别走,这两位公子是专为见你而来。”
柳映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訇儿和廿澜,眉头微蹙。
訇儿刚才见花满月称她为“映儿”,就已猜到此人便是自己要找的柳映。
柳映看上去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上下,鹅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云鬓如墨,脸上没有像畅春阁的其他人一样涂着厚厚的脂粉,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味道,訇儿觉得自己似乎看到父王书房中珍藏的南方古画上的仕女图缓缓走下画卷,一时间竟有些怔怔。
“柳映见过两位公子,”柳映向訇儿和廿澜的方向深深一躬,淡声说道。
“柳姑娘不必多礼,”訇儿道,他见柳映紧紧抱着怀中的画儿,柳眉微蹙,心神不定,似乎正急着脱身,于是主动说道“姑娘若不方便,弘当他日再访。”
“公子,这怎么使得?”花满月当然不舍得上门的生意飞走,赶紧插口道,“不如,映儿你留下陪两位公子说话,我将画儿送回去。”
柳映为难,她对花满月不放心,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她会为难画儿,于是迟疑着不做回答。
“姑娘若无他事,可先行将画儿姑娘安置妥当,弘当在此等候,”訇儿见此情景,已明白自己和廿澜两人若是就这样走了,花满月大约更加不会放过画儿。
“如此,请公子稍候,”柳映行礼,搀扶着画儿走出雅间。
“公子,真是善心之人,”花满月在柳映出门后,讪讪地讨好道。
“请问阁主,这柳映姑娘和画儿是什么关系?”訇儿端起茶碗,状似无意地问。
“画儿啊,原本是映儿的侍婢,已经在这阁子里养了很多年了,从前看她年纪小映儿一个人又孤单便叫她给端个茶送个水,谁知大了竟这般不懂事,”花满月摇头,语气里含着怒气,“整日里哭着闹着就是不肯接客,简直比映儿当年还要凶……”此话出口她似是自觉失言,讪讪地笑笑,不再说下去。
訇儿喝了口茶,香气宜人,心中暗暗称赞,在这样的地方竟有如此好茶,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此茶名唤雾隐,产自西蜀,在南朝也属上品,北翰人向来只知奶茶,对南朝人的物品诸多排斥,訇儿也只在东山时喝过几次,“映儿姑娘来这阁子里多少年了?”
“哎呦,这我可得好好想想,她在我这儿的时间可久了,”花满月垂头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我算算啊,她来那年好像是八岁……,哎呀,这都十四年了。”
訇儿想,是啊,父亲在东山建府,王叔即位,不知不觉,也已经八年了,伸手入怀,掏出几锭银子递给花满月,“今后要善待画儿,勿要再勉强她。”
“哎呦,瞧您说的,画儿可是我闺女,我能不对她好么,”花满月嘴上这么说着,手却伸出去把银子接了过来,“公子既然对画儿有意,我给您留着就是,公子果然好眼光,这性儿烈的雏儿啊,驯服起来会更加有趣。”
訇儿耳朵又红了起来,他本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何况还带了廿澜,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又喝了口茶,将茶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淡淡道“阁主繁忙,必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
花满月见訇儿着了恼,只当他是在假装不好意思,心道这类客人我可见得多了,装得一本正经,心里想的什么我还能不知道?面上却不显露出来,上前告辞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过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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