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推门而入,一股子医院特有的酒精味道扑面,他隐隐闻到其中透着股微弱的腥臭味,很淡,几乎微不可闻。
特护病房很大,装饰得也很华丽,抛开那些治疗器械不提,像一间酒店的豪华套房更甚于一间病房。
一个人影躺在病床上,白色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张苍白的脸来。数条金属管子从白色被单下伸出来,连到病床边上的医疗仪器上,还有几条输液管子伸出来通到一旁的药剂瓶上。
滴,滴,滴的声音在病房里微弱地响着,是心电监护仪的响声。
病床边放着个台灯,黄色灯光洒下,不刺眼,柔柔地亮着,有种温馨的感觉。
柔黄的灯光打下,照亮了病床上辛怡的脸,她似乎在沉睡,脸色虽然苍白,但神情却是很安宁,头微微侧着,长发微乱有几根粘在了嘴唇上。
张毅轻声走了过去,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床头边,连呼吸声都减弱几分,生怕会弄出一点点的动静就把睡中的辛怡惊醒。
……睡得很沉,呼吸也很平缓,是注射了麻醉药,或者是镇静剂吧?不然,她不可能睡得这般安稳,中了子午这个巫蛊邪术,每时每刻都得承受着非人痛楚,随着时间的流逝,痛楚还会随之加剧,哪里还能入睡啊?!
……痛到极处,直接昏死过去,然后又被痛醒,如此往复,至死方休!
搬了一张椅子到病床边,张毅静静坐下,看着病床上的辛怡,看着她睡梦中的样子,突然感到心里温暖,好想就这样看着她守着她,奢望时间的流动在这一刻停滞凝结。
突然,辛怡和缓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眉头痛极地绞起,牙齿紧咬着嘴唇,甚至渗出了血丝,四肢猛地抖动起来把被子踢开!
张毅看到,辛怡露出衣袖外的手臂上,肌肤竟波浪般起伏起来,像是风吹过后倒伏的麦田,慢慢地竟还凸起出一个个小小的脓疱,并有渐大的趋势!
……糟了!药效过了,“病情”发作了!怎么办怎么办?!
张毅心一下子慌了,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前这种情况若是连自己都慌了手脚,辛怡还能从哪里寻到救助?
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法子,张毅突然想到口袋里有张符咒的效力似乎可以用来应对!
急忙掏出符咒,口中念:“镇!”
杏黄纸符无火自燃,灰烬于空中散成一团,飘散到辛怡面前,辛怡急促呼吸间,灰烬尽数被吸进鼻腔!
似乎这张符咒真的有效力,辛怡手臂上的脓疱渐渐萎缩,还原成原来的正常肌肤,神情也安稳下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重新恢复和缓。
……似乎真的有效,不过要想完全解除邪术的危害这是不可能的,只是暂时镇压住了,却不知能压制多久。回去再拿一些过来先缓解她的痛苦,直到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究竟会是谁呢?是仇家吗?辛怡她妈似乎也出事了,辛怡她爸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恶意报复吗?
脑子闪过数个疑问,张毅长长吐了口气,捻起被辛怡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突然,辛怡睁开了眼,看到了眼前的病房,心中讶异,自己不是在考试吗,怎么到了这里?这里是……医院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考试的时候突然身子就感觉很痛苦,然后好像就昏了过去……
辛怡眼睛转动着,然后就看到了张毅,他站在床边,身上穿着黑色外套,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她被吓着了,惊呼一声,脸上慌乱、疑惑、惊恐、惧怕之色不一闪现,身子拼命往床头缩去,似乎想尽可能地远离张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昨天晚上他送了盒子给我,自己打开来竟看到了那种……那么恐怖的东西!好像从那时候起所有的一切就失控了一样,自己在考试中昏倒,昏迷中身体里的痛苦依旧可以感受到,就像是做着一个非常清晰的恐惧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吗?张毅他……要害自己吗?
张毅看到辛怡这般畏惧自己的惊恐神情,心中不由一痛,随即一想却也明白了过来,看来她是误会了自己,她可能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害怕自己要害她。
想到这,张毅不由地苦笑,想开口向她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跟她说,据实说恐怕会更吓到她。
“辛怡,你别怕,你听我说,事情是——”
辛怡突然眼神一变,惊喜地望向张毅身后,似乎有个可以令她心安的人出现了。与此同时,张毅陡然觉得一道劲风袭向后颈,转瞬便可至,心中腾起警兆,不及细想身子往旁一侧,将倒为倒之际脚下用力,奔到了窗边,背脊紧靠着窗站定,全身劲力涌动,以应不测!
“保尔叔叔!”辛怡的惊呼声这时才响起。
去而复返的保尔对她一笑,随即森然地看向张毅,冷冷说道:“果然是你搞的鬼!”
……糟了!这么快就发觉不对了?!就他一个,那个瓦西里在哪,躲起来偷袭我吗?就不能晚来个几分钟,等我跟辛怡解释清楚误会再出现不行吗?!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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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分钟前,医院地下停车场。
瓦西里坐在驾驶位上,扭动车钥匙发动引擎,保尔坐于副驾驶位,皱眉闭目,双手十指相扣,搅动。
……不知为何始终觉得事情透着几分古怪,老板把女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候辛怡小姐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又怎么会让我们离开,留下小姐一个人躺在医院呢?
……夫人那边也出了事,老板赶回去处理留下我和瓦西里守着病房,没理由过个几分钟又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回去,而且这电话来得很蹊跷……很诡异,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一样!
……在医院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人躲在暗中窥视,会是那个小子吗?
“瓦西里,给老板打个电话。”
瓦西里疑惑地看着同伴,保尔目光定定地回望他:“我怀疑有人对我们做了手脚!”
瓦西里心中一凛,拨通了辛弃疾的号码,却只有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回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色:老板手机随身带,更何况这种时候不可能不接我们电话,最坏的结果就是他那边也出事了!
保尔按住瓦西里的手臂,说:“你去找老板,可能出事了……我回医院去。”说着,腾身跳出车外,迈腿跑向楼梯口。
身后,轰鸣的马达声瞬间去远。
……
……
保尔看着面前这个愚弄了他和瓦西里的中国小子,身子微前倾,眼神森然如同一头择人欲噬的凶兽,厉声说:“小子,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小手段而已,没瞒过你。”张毅扯出个微笑,他不想动手,只想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谈,“这都是误会,我是来帮辛怡的,只是你们不让我进来,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请见谅请见谅。”
“帮她?”保尔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保尔叔……”辛怡突然扯住保尔的衣角,低声说,“他是我同学,我想……我想他不会害我的,你不要伤害他,啊——”
辛怡突然发出一声痛呼,上半身猛地从病床上弹起,随即又重重摔下,四肢抖动抽弹起来!
一声声痛极的叫声像是一把把锤子敲在张毅心脏上,叫声不很响甚至有些微弱,但是其中蕴含的痛楚任谁都听得出来!
……又发作了吗?!符咒没效吗,还是效力太低?
张毅冲向病床,对着挡在面前的保尔焦急大喊:“让开!让我看看她,我能帮她!我能救她!”
“滚开!”
保尔吐气开声,右拳挥出,直砸张毅面门。
“你还想害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