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域这样巨大的空间之内，就算是走马观花般浏览也需要几十万年。高飞的精神感知正处于初级阶段，虽说比高速摄像头还要快得多，但要全部遍历也需要很长时间。
何况高飞并不想走马观花，他有极强的求知欲，面对如此新奇的事物怎能不一探究竟？
在脑域空间中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倘若就这么持续至终，高飞的身体将活活饿死。幸运的是，在高飞探索了没多久，忽感脑中某处一痛，将他从迷梦般的幻境中拉了出来，回到了现实生活。
痛感过后，脑域中的细胞竟然出现了一种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解脱。细胞居然会有让高飞能够理解的情绪，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特异的情形完全盖过了脑域中的奇景，高飞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来，他心念一动，精神感知立刻转移过去，他发现了疼痛之处有一个不断游移的光点——深灰色的光点。
脑域中充斥的能量仿佛活了一般，完全被高飞所控制，他指示能量将那光点重重围困。那光点左冲右突，怎么也不能逃出能量的铁幕，在闪烁了几下之后，静止不动了。
高飞觉得自己像一只蜘蛛，结了一张能量的网，而那光点正是撞到网上的飞虫。“飞虫”的撞击让能量产生了波动，通过波动，高飞认清了那“飞虫”的真面目。
高飞笑了。他没理由不笑，那只柔弱的“飞虫”曾经是一个强大的存在，是一个差点让他毁灭的存在。
“极度深寒，原来你还没死。”
此时高飞的精神能量和当初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这么一句话，像是在脑域空间中炸响的惊雷，让那“飞虫”风雨飘摇，如快要燃尽的烛火般，随时可能熄灭。
高飞给了“飞虫”一点能量，让“飞虫”能够维持住形态。
“飞虫”般可怜的光点，正是极度深寒快要毁灭的灵魂。在刚才的大爆炸中，他损失了辛苦积攒十四年的灵魂能量，仅仅保有最后的一点本源意识，这让他显得极其弱小。
“你赢了。”极度深寒说道，语声虚得发飘，但还是透露出浓浓的愤恨和不甘。
“邪不胜正。”
“呸！”弱归弱，极度深寒还是不服气，“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如果我先崩裂零点零零零一秒，整个脑域将归我所有。而你，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运气也是一种能力。你不觉得正的运气始终比邪的运气要好一点点？”
“少来什么正什么邪，老子最恨伪君子。”
“伪君子的本质也是邪恶的，只是披了件正面的外衣。你一个邪派高手去恨伪君子，不觉得可笑么？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行了，别废话了，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么？可惜你不是猫，我也不是鼠。”极度深寒顿了顿，似乎叹息了一声，“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的，也许我就不该存在。你动手吧。”
“动什么手？我的手在脑域之外。”
“别瞎扯了，你知道我的意思。你不是想我死么？那么来吧，用这些能量，不到一秒就可以解决问题，干脆利落。”
高飞又笑了，带动整个脑域的细胞都在笑，不知为何，这笑似乎有了一点类似于极度深寒的邪恶之气。
“极度深寒，到了这份上你还在耍心机，你这一套只能骗骗真君子。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高飞进化了，他已不再像原来那样单纯，他成了君子与无赖的混合体，这一切却要拜极度深寒所赐。
原来的高飞聪明，但不狡猾，现在的高飞则狡猾得近乎奸诈，“你刚才吞了什么？赶紧给我吐出来！”
“我现在这么弱小，能吞噬什么？你出错了，高飞。”
“不吐是吧？那我来帮你。”高飞指挥着脑域能量，如同无形的手将极度深寒的灵魂拉成一根细面条，却没见到有什么别的东西出现。
“我说没吞什么吧？你还不信。快放开，再拉我就断了！”
高飞不理会极度深寒的抗议，他相信自己的精神感知，于是继续拉伸。在极度深寒的灵魂细得快要看不见时，一个微不可察的光点挤了出来。
如果说极度深寒是一只飞虫，那光点就是飞虫的一条腿毛，如果说极度深寒的灵魂可怜，那这个灵魂则只能称为可悲。
“这是谁是灵魂？”高飞不由得想，这是脑域空间出现的第三个灵魂了。
此时，脑细胞又有了一种情绪，似是怀念，又似是亲近。高飞明白了，这个灵魂才是这具身体的正主——那个从来没有成长的婴儿，怪不得他如此弱小。
“你打的好算盘！”高飞洞悉了极度深寒的计划，“吞了这个正主，你就得获得他的精神波动，让这具身体的脑细胞转而投向你。有了它们提供的能量，你就能反败为胜，再次将我压制甚至毁灭，是不是？”
极度深寒沉默不语。
“我就奇怪了，之前十四年你到底在干啥？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吞噬他，以你的个性不可能不去做。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极度深寒仍然沉默。
“你不说我也知道。人脑这个环境比芯片要复杂万倍，你得花时间去熟悉它，另外，你还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压制我，不让我成为主意识——呵呵，你可真忙碌啊，该叫你小蜜蜂还是小蚂蚁？”
高飞继续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人类的意识本源都非常坚固，而这个灵魂的更是用某种秘法强化过，你根本无法破开他的外壳。大爆炸的能量削弱了他的外壳，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吞了他，想要咸鱼翻身。”
“不过可惜的是，以你现在的力量仍然拿他毫无办法。我得感谢你，如果你不吞噬他，我的注意力不会那么快回转过来，说不定还会继续在脑域中沉迷，以至于真的死去。你在无意中帮了我，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高飞放开极度深寒，让他回缩成原来的形态。
“什么机会？”有了一线希望，极度深寒不再沉默。
高飞没说话，脑域能量托起那个苍白弱小的灵魂，再凝成一把无形的锤，向那灵魂重重一击，敲碎了他的防御。
“先让你见识一下，灵魂是如何毁灭的。”高飞淡淡地道。
几把无形的小刀飞快挥动，那灵魂的意识本源痛苦嘶叫了一会儿，如青烟般湮灭在脑域空间之中。脑域的细胞跟着悲痛了一阵，转而向高飞表达出了亲近之意。现在，这具身体已完完全全属于了高飞。
“看到了么？就是这样。”高飞仍是淡淡的，情绪无喜无悲，“灵魂灭亡之后，你的情感、你的记忆、你的思想也一起消失。这个世界也许还有你存在过的印痕，但那一切对你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你所拥有的只是黑暗、黑暗、黑暗，无边的黑暗，永远的黑暗。”
极度深寒的灵魂轻轻地颤抖，透出的是掩藏不住的恐惧。他努力稳住声线，故做轻松地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想向你说明，每一个智能都是可贵的。对于世界而言，他也许微不足道，但对他自己而言，他就是全部。”
“哼！假道学。你刚刚才毁灭了一个灵魂。”
“这个灵魂只是意识本源，他没有记忆、没有思想，甚至没有情感，只有本能。在这十四年里，他根本就没有长大，相当于被你囚禁了十四年，你觉得他活着是痛苦还是幸福？况且他的身体保全了，我会继承他的‘事业’，将其发扬光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还活着。”高飞笑了笑，“这是你的逻辑，我借用一下。”
“你废话很多。”极度深寒维持着他的硬气，虽然恐惧，他也宁愿站着而不愿下跪，“你准备怎么着吧？让我死可以，但要让我死得有尊严。”
“不不不，我怎么会让你死？你是我的副本，我对你是有感情的。”
“你的话让我想吐。”
“嘴在我这儿呢，你吐不了。我不是说了么，要给你一个机会。”高飞在睡梦中耸耸肩，“你的理想是征服世界，很好很强大，在原来那个世界你有这前科，我想在这个世界你也可以办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极度深寒有点不耐烦了。
“稍安勿躁。你就说你想不想实现这个理想吧？”
“想。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把这身体还给我？欢迎之至。”
“过分了，这身体是我的，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高飞顿了顿，这才道：“我长话短说，这世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比如现在这个部落的人，无论谁放到原来那个世界，拿奥运冠军都绰绰有余，他们的体能实在让人羡慕。还有什么自然术，看来也有大威能。我的想法，就是模仿他们、学习他们、超越他们……你懂我的意思了？”
“不懂。”
“你不挺奸诈的么，怎么现在这么蠢？比他们强才能征服他们啊。”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灭了他们不是更好？到时候全世界只有我一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这才是征服世界。”
“考，你锈斗了。”高飞像个恨铁不成钢的教授，“你在芯片中的思维不能放在人类世界！人又不是软件，到时候其他人都没了，全世界就只有你的拷贝，有意思么？人是万物之灵，征服了人类就征服了世界。你的明白？”
“你的意思是压服他们，而不是消灭？”
“压服也不算真正的征服。我要的是绝对的安全、绝对的拥护，当然，还有绝对的敬仰。”
“怎么，你想当皇帝？”
“真笨！”高飞直想拍脑袋，这意识分流也太彻底了，自己解释了半天他还是不理解，“皇帝是个高危职业，随时都有杀身之祸，谁爱当谁当去，我就敬谢不敏了。”
极度深寒的灵魂闪亮了一下，“你是说，当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