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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6月11日上午,中午12点,“隔离区”

中午的饭,李爱发准时送到了门外。这一上午,李爱发捧着本《知音》,从头读到尾,连广告都看了好几遍。11点多钟的时候,李爱发给杨洪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自己有点不适应这份差事,想调回去。杨洪知道李爱发是个闲不住的主儿,24小时守“隔离区”他肯定受不了。但杨洪有办法,在电话中一通高谈阔论,说此时正值国家为难之际,看守隔离区、保护疑似病人是件光荣的任务,“与烈士相当”。

以杨洪的文化程度,说出多雷的话李爱发都不奇怪。但这个谈“非典”色变的时候,“烈士”一词还是让李爱发在电话这头恶心了半天。一看调回去无望,挂了电话后李爱发直奔学校书摊,又买了两本《知音》。

午饭的主食是牛肉炒饼,“多放陈醋”——郝晴单点的。其实刚进“隔离区”,学校就给她一份食谱,清楚地写着这10天来的伙食安排。如有不爱吃的,她可以换成上面同等价位、候选的饭或菜。

不过今天的菜,量比前两天少了一些。郝晴发现了,但也没言语,在房子里默默地吃光了。给郝晴打水时,李爱发为了避嫌,也没管郝晴注没注意到菜量小了,主动说出了缘由。

“现在外面物价涨的厉害呢。”

他言外之意,物价这么涨,学校给定的金额又不变,菜量当然小了。末了,他还不忘加进来一句自己的观点——不让李爱发抽空抒发自己的观点可不行——“大白萝卜都他妈十多块钱一斤了!”

6月11日,中午12点27分,天州大学,校长室

许校长今年五十八岁,被人夸了约三十年的“一表人才”。这位“天州大学大当家”一米七九的个子,身材适中、挺拔,皮肤稍显松弛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秀。其实许校长原先是隔壁南开大学的副校长,后来调动,来给邻居当了校长。据说他当年还是个大学生时,那时望远镜还是个稀罕物,倍数也远没有现在这么高。后来他一发奋,刻苦钻研,竟成功改进了当时室友手中的一台望远镜!这给喜好观望女寝的男生们带来了福音!从此,他的寝室隔三差五便有手提望远镜、慕名而来的……后来学校知道这事儿了,觉得这是人才,便让他留了校。

关于许校长的类似段子,那可多了。不过他给历届学生留下来的印象都不错,学生们也爱善意地幽他一默。天州大学学生论坛上,所有教职员工里数他的评价最高——“温文尔雅又不乏幽默的校长”、“天津卫最有型的校长”。

许校长重重地一拍桌子,吓了李老师一跳。

“这简直是胡闹!在国家为难之时哄抬物价,这些人的良心都到哪里去了?”

李老师家买菜的任务虽然都归在丈夫身上,可她也知道“大白萝卜十多块钱一斤”有点离谱了。

“咱们给隔离的那个学生定的伙食费,是不是考虑稍微修改一下了?”李老师向办公桌凑了过来,“孩子们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不好哪能行?”

其实说老实话,“减肥”一直是大学里漂亮女生们永恒不变的话题。就是按以前的标准,虽说菜量有所减少,但那个量郝晴也是吃不完的。不过,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许校长与李老师的担心也并非多余,毕竟,真情无价。吃不吃得完是一回事,量多不多是另一回事……

“那个学生的菜量,不能比平时少。”许校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面上,以便加强语气,“现在这种时候,对学生和老师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个考验。人心一旦乱了,事态就麻烦了!人心不能乱啊,小李,绝对不能乱!”

6月11日,晚上20点21分,“隔离区”

郝晴有个移动DVD机,大二的时候买的。当初她想直接买笔记本电脑来着,可是妈妈不同意,说没有电脑她还天天往网吧跑呢,这要一旦买了,她还不恨不得钻电脑屏幕里去。

以前逛街的时候,郝晴没事儿就买一些碟片回来看。现在的碟片也不像刚流行DVD那阵子,那么贵。现在在小摊位上,10快钱能买好几张。为了寻求刺激,她常买一些恐怖片,结果经常买回来了也懒得看,就随手丢柜子里去。现在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了,可那些恐怖片又让她犯了愁。本来独自睡在这么个地方就够吓人的,她还哪敢用恐怖片来打发时间?现在她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就买一些偶像剧回来看了。

还好这个世界上,有手机这种通讯工具。不过这个“还好”,有时也分境遇的。就冲着回寝室收拾东西时,室友们的那个表现,郝晴也不愿意和她们发短信聊天。她倒是有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不过人以群分,她的朋友都是漂亮女生,也就注定了晚上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她发短信。在大学里,漂亮女生的课余时间,大多是交付给恋爱的。

要说恋爱这档子事儿,郝晴不是没有过。大一下半年的时候,她与数学系的一个叫秦诗煌的男生谈起了恋爱。说到秦诗煌,那乐子多了。他的段子,绝对不比许校长少。据说秦诗煌刚来天州大学读书的时候,不少女生主动追求他,他都不屑一顾。除了上课,他的课余时间全部交给了电脑游戏。你问他系里哪个女生漂亮,他答不上来,可你要问CS什么地图哪块儿蹲点,他能拉着你唠上半天,唠出兴致了还能请你吃顿饭。他在宿舍中的床位,晚上基本上是空的。一个学期140来天,他能有70多个夜晚是在网吧度过。学生称在网吧玩包夜的这种行为为“通宵”,由此,秦诗煌也得了个响亮的绰号——中国联通(连通)。

女孩子们追了他一年没结果,也便放弃了。不过放弃归放弃,闲言碎语是少不了的。其实他的追求者当中,不乏也一直被别人追求的漂亮女生。一次次的示爱无果,让“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他只喜欢跟男人在一起”的流言传遍整个数学系,最后溢了出去,流到了各个系……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辟谣,秦诗煌大二的时候,竟破天荒地追求起女生来。这个“幸运”的女生,便是大一的郝晴。起初郝晴也没觉得这个男生特殊在哪儿,充其量就是身材不错,长的还行。不过后来关于秦诗煌的流言流到了社科系后,郝晴听了不但没有反感,还觉得好玩,“有特点”。于是,这两个在别人眼里都有点清高过头的人,正式成了一对儿。

刚在一起的两个月,秦诗煌对网游的偏好还算有所收敛。郝晴说一起吃饭,他就一起跟着去,也顾不得游戏里是不是在“召集人马”,打“攻城战”。可两个月后,秦诗煌压抑许久的“中国联通”的本性便爆发出来了。按理说,学校晚上宿舍熄灯后,都是情侣们煲电话粥的时间。可是自打秦诗煌“重出江湖”后,郝晴便再也没接到过他临睡前的温情电话,其他仍不死心的追求者的电话倒接了不少。渐渐地,她开始怀疑秦诗煌之所以追求自己,完全就是为了给他自己辟谣。但每当她想发脾气时,却又觉得底气不足——谁知道呢,她也说不清当初答应他的追求,是不是出于一种可以凌驾于其他女孩的虚荣心。

磕磕绊绊地相处了一年后,这对儿“话题情侣”的爱情终于寿终正寝。其实还没到一年时,两人之间的矛盾就已达到顶峰了。这时郝晴再也不会嫌秦诗煌话少了,因为两人一张嘴,便是吵架,这个说“你就跟网吧谈恋爱去吧”,那个说“想找如影随形的人就去雇保镖”。

就这样,天州大学“最人气情侣”变为了“最气人情侣”。双方一大票的追求者都在后面等着呐,心说不喜欢对方就赶紧的分手啊,给别人腾地方……然而,两人最终分手后,便也谁也没有再给别人机会。一个依旧高傲,一个依然“联通”。

此时此刻,郝晴的头依在靠枕上,竟没来由地想起了早已分手半年多的男友来。

“那个秦诗煌现在在做什么?”

脱离了快节奏的正常生活,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时间凝滞的孤房里,郝晴终于第一次能静下心来想想以前。

“也许,是我不够温柔?作为女朋友,也许我应该用他更能接受的方式去劝他,而不是吵架……”

想到这些,郝晴忽然头疼不已。她将手机丢在枕边,翻个身去够应急灯。熄了灯,她的头刚贴在枕头上,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借着月光,她隐约看见窗外不远的那颗树上,一颗头伸了出来!

“啊!”

她短促地失声叫了一下,随即狠狠地捂住了嘴。这时,窗外传来了李爱发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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