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正顺着脚流下,淋湿了地上好大一片。
花宓篁坐在白玉石的池沿上,伸出一条腿抬起小玲的下巴,弯着嘴角懒懒地看着她,冷声道:“看到我,你这么吃惊?好象见鬼了一样。”
可不是见鬼了嘛。小玲心中说着,口中可不敢说出来。
“请陛下恕罪,奴婢是因为、因为……”
“是因为,寝宫里还有一个我,是吗?”
小玲不敢直视,躲闪着目光无奈地回道:“是。”
“看着我。”花宓篁瞪视着她,目光穿透进她的眼眸,象是要探入她的心灵深处一般。“你觉得,她怎样?”
小玲的小身板禁不住一阵轻颤,心中迅速整理着措词,小心翼翼地道:“外表很象,小玲这几日虽然也有些困惑,可是不敢去想她会不是陛下。但是,现在陛下回来了,回想起她这几日的言行举止,确实不是陛下本人。奴婢罪该万死,竟然没有一下子认出真假。”
花宓篁冷笑两声:“如果,不是可以以假乱真,我又怎么会挑中她做替身。你没有认出她来,不是你的错。现在,我要问的是,澄怎么样?你是离寝宫最近的侍女,里面有什么动静你该清楚才对。”
帝君竟在怀疑澄吗?
“澄和她形影相随,就象当初跟在陛下身边一般。但是,到了夜间,澄睡在陛下的床上,她只是躺在椅子上,两人互不侵犯。”小玲不敢隐瞒,照实说道。
“夜夜如此?”
“是。”小玲虽然只看到一次,但不知为什么却回答得如此干脆。可能下意识里,她是想维护澄和那个女子的吧。
“呵呵,夜夜如此……”水池里的叶枫不知何时已趴在了池沿上,下巴抵着手臂,看着小玲笑道:“这小贱人不会是被他们收买了吧?”
小玲身体一抖,忙道:“请陛下相信奴婢,小婢怎么敢对陛下有二心?奴婢讲的句句是实,陛下可以询问其他宫女,如有谎言,千刀万剐。”
花宓篁一脚踢在她胸口,小铃仰面倒在了地上,却不敢哼出声来。忙又翻过身来,趴在地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另一边的于明冷冷地道,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但是细听的话,可以听出话语中还杂了一点怪怪的味道,这是因为他本不是大郅帝国中人,乡音难改。
“你说哪个是小人?”叶枫眯起了双眼,转头看向于明。
“澄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清楚。”于明的冰眸迎上他,“你是什么人,陛下心中也明白。”
叶枫突然哈哈大笑了几声,向花宓篁道:“陛下,现在你清楚了吧,澄和于明本就是一伙的。他们平日里联起手来对我百般的推挤,可怜我如果不是有陛下的蔽护,哪里还能有活路。”
“住口!”花宓篁可能是想到了月瑶的事情,脸上青气隐现,横了叶枫一眼,冷声喝道:“澄的事不用你多嘴,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见女帝发怒,叶枫忙退回了水中。在别人眼中,他固然是受到帝君的千般宠爱,可是这份宠爱又能持续多久?不要说等到以后人老珠黄让人生厌,就是哪天帝君又找到了个与她心性更相投的人,他的地位也就失去了。所以,他内心里是很焦急的,总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着自己,他要为以后的日子做好准备。
没有了帝君的枕边恩宠,那就该多备一些金银,多拉一些势力防身。
寝宫之中,白珈与澄正等着小玲,却是久久等不到。这是从未发生的,也不该发生的事。这宫的侍女、太监那都是在花宓篁的高压下战战兢兢活着的,是什么事情能让小玲有胆子让‘帝君’等候?
白珈眉头渐渐皱紧。
“可能回来了。”澄轻声说。
他没说是哪个回来了,白珈心中明白。反正迟早是要面对的,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何仿?把心一横,站了起来,打开墙角的一个木柜,把黑色的一团事物捞了出来。这黑色的东西正是以前的黑色斗蓬,此时她更确定了那种可能性,眉目反而舒展开了。
“你要小心。”她对澄低声说着,见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无论什么事,你都是以前的那个澄。”
她是怕他因为花宓篁为难自己而多言解围,但帝君已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有可能会思念他,也有可能对他的兴趣已淡,如果为此让她怀疑两人的关系,只怕不光她有难,澄也得不到好。
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如果,花宓篁真要杀你,我怎么可能还是以前的那个澄呢?到时少不得鱼死网破。
这是澄的心声,面上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同意。
套上了玄武斗蓬,白珈就站立在门边等着,澄则站在远离她的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吹着晚风。
过了许久,花宓篁等人果然就到了寝宫,看到已候在那里的两人有些奇怪,特别是白珈还穿上了玄武斗蓬。
“陛下。”澄往上迎了两步,含笑望着花宓篁。
将目光从白珈身上收回,她抬眼打量澄。他似乎瘦了些,脸色显现着不健康的苍白之色,可是那眉眼,那风姿却依然让她为之倾倒。上前,***他的脸庞,掂起脚尖,澄微微低下身体,吻着她的唇。
白珈虽然早就心中有备,但亲眼目睹,还是忍不住心中酸楚。回想起离开帝都前的那两夜在卧房外听到澄与帝君的欢好之声,心中犹如刀扎。而现在看帝君的表情,澄这几天只怕也难以脱身。无论是凤息梧也好,澄也罢,虽然心中都只有她,可是,面对花宓篁的索取,他们只能顺从。
面罩之下,白珈银牙暗咬。
从大了说,是为国为民。从小了说,是不想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委屈受辱。白珈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求权力,只要取花宓篁而代之,她就能保护自己的爱人,也能还这个帝国一个太平盛世。
“澄的气味永远这样好闻,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真是让我魂牵梦萦。”花宓篁终于放开了他,施施然地坐在了床尾的锦凳之上。朝白珈勾了勾手指,刚才的迷醉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白珈,你是如何知道我回宫的?是有人暗中通报于你?”
门外的小玲听到她的这句话,双腿一软,几乎跌倒。虽然,自己并没有暗中通报,但是帝君杀人从来不需要事实,只凭高不高兴。而且,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件不小的秘密,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灭口。
白珈朝她走了几步,淡淡地道:“没有人通报我,只是算着时间,陛下也该回宫了。”
“算时间?难道,你是先知?”
“陛下不在的时间里,宫中上下都以为我是帝君,如果不是真正的陛下亲临,那个小宫女又哪有胆子让我等这么长时间?”
“还是那个小贱婢露了马脚。”她也不想想正是自己在浴池里泡了太久不让人家离开,却理所当然地怪罪在了小玲身上。那边的小玲已抖作了一团,心弦紧绷得快要断了一般。顿了顿,花宓篁接着又道:“与哥舒赤鱼签订盟约的事,你做的很好,可是,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回帝都来,却绕道去了艾城。浏晗的事,是你可以擅自处理的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大郅帝国的君王吗?!上次,是看在少帅的份上饶过你,想着多多少少你还有些用处,现在,你自找死,却怨不得我。”
花宓篁的眼神中寒光流动,已是动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