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息梧出身将门旺族,世代效力于花氏皇族,自他的爷爷因伤退伍后,伯父与叔叔在与庆国的战争中不幸殒命。他的父亲凤东来作为凤家的唯一血脉匆匆娶了自家的一名婢女,半年后,在确定妻子已怀有身孕,便也义无反顾地赶赴战场。那几年中,大郅帝国殒落了许多将星,后来也包括了凤息梧的父亲凤东来。
因为战事激烈,凤息梧出生后长到三岁半都没有见过父亲,而他这一生中唯一见到父亲的那一面却是被人护送回来的冰冷的尸体。
那个冬季最寒冷的一天,他看到了躺在棺材里的父亲,他很年轻,才二十来岁的样子,黑瘦的脸上有一双粗浓的眉毛。
这就是凤息梧对于父亲全部的印像:年轻、黑瘦、粗眉。
那一阵,母亲总是哭红着眼,爷爷凤重生一如往日的沉默不语,淘气的凤息梧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不用爷爷与母亲的叮咛,每天一起床就自觉地站在庭院里练习爷爷所教的武功。身上流着历代凤家将领的血液的凤息梧在武功方面是极有天赋的,凤重生虽然也请了帝都有名的教师来教他诗词乐理,但在课堂之上,他总是趁着老师不注意就比划着招式。十三岁,凤息梧才刚刚变声时,就报名参军。他恪守着凤家的祖训,没有依仗家族的势力与名声,从普通的哨兵做起,因着功夫了得,又精通兵法,及自身果断胆大的性格特点,屡立战功,军职升迁迅速。两年前,女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年青的帝君一眼相中了尚是少将的凤息梧,借着一次不大不小的军功,将他破格提拔为少帅,由他肩负起与庆国的战事。
凤息梧没有辜负花宓篁对他的信任,在与庆国的战场上将劣势扭转,而那次白珈的建议又让他取得了一次大胜仗,收复了十多年前被庆国侵占的太阳城与杜鲁城。因为,那一次的胜利,凤息梧差点害了白珈的性命,而发现自己极器重的部下白珈竟是女身时,他年青的心为她悸动了。
凤息梧缓缓啜饮着琥珀杯里的美酒,看向高台上的白珈的身影眼中尽是迷离之色。
白珈站立的高台是蓝都及他的部下赶制的木制平台,从月儿湖的水中伸展出来六米高,平台的直径两米半,周围一圈是木雕的花瓣,上面涂了粉色,整个台子看上去就象是一朵从水中开出的巨大荷花。而月儿湖正是以荷花出名,此时正值夏季,湖中花儿开得正好,团团碧叶,朵朵粉花,使得那荷花高台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不显突兀。
白珈出身贫寒,并没有机会学习舞伎,如果要她在高台上跳舞,肯定是比不上那些以此为职业的舞伎的。但下午在地下室中澄却因着她自身的特点与优势,为她定制了这样的衣着与曲目。
白珈俏立在台上,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衬出她美妙绝轮的剪影。她着一身白色大郅仕子白袍,腰中系一红带,勒出纤纤细腰,赤着双足,左足踝上红绳系上两只小金铃,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发着“叮咚”清响。她的长发也配合着衣着高高地在头顶一束,套着一枚闪亮的金环,在月光中长长的发束划出优美的发浪。白珈在台上并不是舞,而是武与舞的结合,用一把檀香扇,把剑招使得妩媚娇艳又中规中矩。更妙的是扇子的开合间又随着动作的幅度飘散出点点的莹光,那是特意撒上去的鳞粉,能在夜中发光。
荷花台上的白珈如月下花的精灵,那样的轻灵与性感。又如月中的仙子偶下凡间,圣洁孤伶。
凤息梧看得痴了,酒喝在口中已不知味。
马蹄声由远而近,在他的船前停了下来。
哥舒赤鱼“咦”了一声,目光先是扫了下船上独自饮酒的凤息梧及在边上专注抚琴的澄。
“朋友既然来了,不仿上船与我对饮。”凤息梧微笑着对他道,“我这里有美酒、妙音,还有绝色,只差与我分享的人。”
哥舒赤鱼仰着哈哈笑着,跨上船去,在他边上坐下。凤息梧为他倒上酒,便把目光转向湖中高台上。哥舒赤鱼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湖上,这一看,却让他几乎停了呼吸。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穿男子衣能穿出这般的娇柔,但又不失英烈,明明使的是剑法,却能把着扇子舞得这般赏心悦目,这般的轻灵妩媚。那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的撩人。
这才是我哥舒赤鱼的女人!
哥舒赤鱼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着。
澄以一个高音作尾收场,荷花台上的白珈突然跃起,盘旋着头朝下跃入湖中,水花竟没有溅起,她消失在水中,空中还留着从扇子飘出的莹光。
哥舒赤鱼忘形地起身,双手抓着栏杆,半身探出了船,向水面上寻找着白珈的身影。
“绝色已赏过,现在该尝尝美酒了。”凤息梧道。
哥舒赤鱼回头看了看他,回到座上拿起杯子置于鼻下嗅了嗅后,便一口饮下。“好酒,真是好酒,烈而甘醇,叫什么?”他赞道。
“还没有名字,是我的朋友澄刚刚调制的。”
澄依然抱着琴,嘴角含笑道:“这酒是混合了庆国‘胭脂’、草原‘达鲁’、大郅帝国‘洛酒’三种酒,‘胭脂’一成,‘达鲁’六成,‘洛酒’三成。刚才,这酒确实没有名字,但看完美女表演,就想到了一个名字,两位帮我看看,能不能用?”
“噢?叫什么名字?”
“月下谪仙。”
“很贴切的名字。”凤息梧抚掌笑道,“荷塘夜月之下,吹着这清爽的风儿,饮着这样的美酒,听着澄指间流动的仙音,欣赏那样的绝色,确实快逸如神仙。”
哥舒赤鱼嘴角依然含着笑意,但目光却锐利如剑,剑芒扫过澄的脸,又射向了凤息梧:“如果,他是大郅女帝花宓篁最宠爱的琴师澄,那你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