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焦急的呼声似乎透过时空直直的传来,脑中的画面清晰了又模糊了,模糊了又清晰,不断地变幻,交叠,明灭不定,但最终,男子的面容终于定格。一切的记忆仿佛一下子连接上,画面中的两人不在模糊,很清晰,清晰的将我湮没。手脚突然都没了力气,我瘫坐在地,脑中,心中乱作一团,如无数根线混杂的缠绕在一起,怎样解都解不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取走了我的记忆,又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还给了我?我疲倦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
金童在喊了我数次都得不到反应的时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一路上,金童把我抱回去,我蜷在他的怀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仿佛一直沉浮在半睡半醒之间,只有不断滑入鬓角的湿意还提醒我,我一直都没有睡。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我听见碎碎的脚步声传来,“她怎么了?”鳌琛问道。
金童脚步未停把我放在床上,又搭好被子,“没什么,就是喝了点酒。”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有些感动,以他的聪明,恐怕早就知道了,只是还帮我隐瞒。
他们走了出去,把门一掩,金童叫住鳌琛,“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样下去,让她始终做玉女的替身?”
尽管金童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他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传入我的耳朵里,我一颤,也很想听到他的答案。
他默了默,“不知道。”
金童的语气没有了玩世不恭,“虽然她是玉女的转世,可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她们根本就不一样。”金童停了下,叹出一口气来,“你有想过她吗?万一哪天她想起了一切,面对现在的场景,你让她以何自处?”
接下去便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后,只有脚步声。
我把头埋入被子,一呼一吸仿佛都很困难,纠结在两端,好像不管往哪一边迈出一小步,下一刻便是悬崖。
后来,我还是陷入沉睡,梦里,仍然是两端,一端站着鳌丙,一端是鳌琛,他们都向我伸出了手,我犹豫着,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时,却猛然看见,鳌丙的身边站着若尘,若尘亲昵的挽住鳌丙,说着,鳌丙我们终于要成婚了。而鳌琛的身边也站着一个人,是个女子,相貌极美,她偎着鳌琛,目光湛澄,说着,鳌琛,你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吧。我夹在中间左右不得,我却拼命的想逃离这种局面,脚步一滑,从中间跌落下来,原来,我站在一根独木桥上,我坠落的瞬间,耳边不仅仅是呼呼的风声,更有两种声音不断的交织起来在耳边回响。
“鳌丙,我们终于要成婚了。”
“鳌琛,你永远不会忘记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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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却不料床边还有个人,更是一惊,鳌琛担忧的看着我,拿出手帕擦着我额头上密密的汗,“做噩梦了?”
我只得点点头,他从桌上端起一杯茶,“先喝一杯茶,昨天喝点酒,今天,头肯定疼。”
我接过茶,草草的喝了几口,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是要大声的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我,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这样?
我不知道,思绪仍然是乱糟糟的一片。
整整一天,我都呆在房间里,鳌琛时不时的看我几次,我始终不能正视他的双眸,理不清的思路纷至沓来,我长吁一口气,打开房门,已经是暮合四壁,我找了个幽静的地方,静静地坐着,冷冷心扉。
还没多久便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随着,“怎么想起出来啦?”鳌琛坐在我旁边。
我只是应付的嗯了一声便不在开口,鳌琛对于我的反常看在眼里,却不开口询问,我突然觉得很压抑,鳌丙那边一团糟,鳌琛这边我又,现在我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我烦躁的扯了扯头发,真希望烦恼就像头发一样可以扯掉。
“鳌琛,你一直都很喜欢玉女,对吗?”我终于忍不住认真的问道。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那就是一直喜欢的是玉女喽。”我小声的怯懦,玉女在心中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在心的湖面上投射了一层阴影。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我又接着说:“我真的是玉女吗?”我看着他,心中有点小小的希望,即使他一直喜欢的是玉女,即使他欺骗了我那么久,若是他现在坦白,我可以原谅他,真的。
我看着他,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眼中的情绪迅速的变化,最终只沉淀了沉着,他微点点头,唇角挽起一抹弧度,“对啊。”
尘埃落定般,心一点点下沉,他一下就给我的爱情判了刑,无期徒刑。
苦涩一点点的涌来,先是漫过胸口,又淹过喉咙。他狠狠踩熄了我的最后一点希望,对他怎么会没有感情,我失忆后第一个认识的便是他,依赖的也是他,一直以来陪伴我的都是他。可是,为什么至始至终他都不肯对我说真话,我甚至不在乎只是一个替身,我只是希望两个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可是我得不到啊!!!爱情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更何况是欺骗。
我黯然的想起,同样是夏夜,几百年前那双黑曜石般眸子的主人曾放下倨傲央求我留下,我却没有回头,而今,主角换了,变成了我和他,我突然体会到了当初鳌丙的心情。
“不要忘了,这里有个人曾想弥补给你他的全世界。”
鳌丙的一句话瞬间跌入脑中,一石激起千层浪,我猛然间醒悟,鳌丙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也答应他,要留在他身边。而我现在又是在干什么?不,我不能迷失。
这几天,我一边小心翼翼的避着和鳌琛的碰面,一边拐弯抹角的向金童打听鳌丙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不多,只是知道明天便是他大婚之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鳌丙对我的感情,我们之前的点滴是不会被轻易抹掉的,我只是担心他为了我的死而做出什么傻事。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传来,我想是紫竹林的侍童,刚刚我问他要了杯茶,想是现在送来了。“进来。”我随手翻开一本床头的书笺,这是我在金童那里拿来的,虽然这上面的文字大部分都看不懂,可在房间里闲来无事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说来也巧,这上边的文字正是小篆,想我上高中的时候还迷过一段时间。
茶杯递到眼前,我不禁奇怪,往日不是放下就走的吗?今日怎还服务到家了?我接过茶的时候不禁看到了一只修长的手,手中的茶杯一晃,差点拿不住,我抬头对着鳌琛勉强笑笑,“你怎么来了?”
他坐在床沿,温和的对我笑笑,“只是奇怪这两天你怎么性情大变,变得这么安静。”
我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端起那杯茶就准备大灌一口,谁料,刚到嘴边,一只手就拦住那个杯子,“小心烫。”
那只手正不偏不倚的罩在我的手上,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我急急的擦过杯边,撤出手。一点刺痛却突然袭上指尖,鳌琛放下杯子,拉起我的手,看着冒出血珠的手指,拿出一条锦帕垂着睫毛,仔细的擦掉手指上的血迹。语气略带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话时喷出的呼吸热热的扑上来,我甚至可以清楚的查清他的睫毛,慌乱一下冲上来,我忙抽回手,“不碍事的,一点小伤。”
他看着我一连串的动作,有点奇怪,却也没在探究我闪躲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那条锦帕,“对了,这两天,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有事可以找金童。”听着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心中渐渐升起一股暖意,接着,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玉女,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趁我走的时候,你也可以好好想想。”说完他便走出了房门,细心的替我掩上门。他的话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我愣愣的坐在那里了好久,真是的,若不是他的提醒,恐怕我都快忘记他念念的只是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