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品升现在是个农民。正挑着二桶大粪下田。
太阳火辣辣的,象个烤盆,把他的汗象扭湿淋淋的毛巾一样从他的身体里挤了出来。青衫已然湿透,隐约着瞅得见衣服上有些白色的痕迹,这是汗水中的盐。
这是菜田。
除了这二亩七分的稻田外,他还得帮人种这七分半的菜田。
他没怨言。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因为他被一个人救了。
是被一个女人救了。
这女人是个寡妇。
是一个叫莫秋白的小寡妇。
皮肤挺白,有个四岁的儿子,长着一双硕大的眼睛,象星般的眼睛。可惜人挺调皮,难得管教。不过却最终被陈品升管教得服服帖帖。
无他,陈品升会讲故事。
这孩子最喜欢听故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们。他们是一群人,一群有来历的人,一群有本事的人,一群没品没道德也没有啥修养的人。
他们穿得不差,可衣服在他们身上就变得奇怪了,好生生的衣服愣是在他们身上号哭着这不是我们的错。
当然,这是人的错,没有正常点的人会故意把衣服穿成他们这德性,一看过去就不象是好人。他们象坯子,象流氓,象疯子,象打手。
他们是黑边镇的帮派,是来收保护费的。
黑子村是黑边镇附近的一个小村,约有农家五十四户,是个小村庄。村民们多靠种点地,然后上山挖点野味过日子。
自从这黑蛇帮来了这黑边镇之后,村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他们总得赶集呀,总得用些东西去换点盐、油、茶、药等生活必须品才行。最初他们人马不多,还略有收敛,如今这帮家伙兵强马壮,招兵买马之后,招了一个极强横的剑客,于是变得肆无忌惮。
没有人管。
也没有敢管。
官老爷们收了钱,更是不管。于是这黑边镇及周围的五个村子就成为了这黑蛇帮的领地,他们毫不客气的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虽然这王国小,可却称得上是极端暴政。
最初还是一个月收一次钱。现在只要你进了黑边镇,你就得给钱。
当农民们不敢进镇之后,他们就组成人马,进村来抢钱。
没钱抢牲口,没牲口就抢粮,没粮,那长得水灵点的女人就被他们拉到别处卖了当**。村民们期待着英雄的出现,可陈品升不是,他不是一个英雄,他是一个谋客。可在这种有理说不清的世道里,谋客就是百无一用的秀才书生。
陈品升机灵着打了个抖,他没本事也没能力阻止这即将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开始。但是他得保护莫秋白,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知道莫秋白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十二天前的一次征税,已经把她家中那头老牛拉走了。七天前,那一袋稻米,也让拉走了。而今天,只怕拉走的就是人。
陈品升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是个软弱的人。
但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胆气的男人。是男人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受到如此的对待,是男人就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被人糟蹋,即使这件事要用他的命去交换!
他喜欢莫秋白。
他在与她相处的短短的时间里爱上了这个白白的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灵的女人。虽然他从未表白,但是他明白那种温柔眼神之后的深意。一个瞬间的对视,一对已经成年成熟了的男女就会象初恋的十六岁花季般的感觉到强烈的脸红以及心跳还有口干舌燥。
他爱上了她。
没准她也爱上了他。
这群人还没有发现陈品升。发现了就会抓住他,然后痛打他。
陈品升知道,自己没实力跑得比这群久经训练的打手更快。但是他得想法子给村里人报信。不过报信也没啥用,旁边的山马村,被这群混蛋烧掉了不少房子。除非你永远不再回到这片自己熟悉的黑土地,不然你永远没有办法离开这些人的魔掌。
他们是一群比恶魔更恶魔的人类。
如果要对付这样的敌人,唯有比他们更强大,或者更智慧。
陈品升伏低了身体,躲在一堆做农肥的麦秆堆后面,然后仔细的思考起来。此时此境,他要如何选择,才可绝地救人?
已然被逼到绝境的他,只觉得汗水如雨般流下。
这群歹徒,离黑子村越来越近。
心情的紧张,让陈忠品升的掌心中已然是湿得可以滴水。
突然间,他举起粪桶朝自己身上淋了下去,一时间,臭气冲天。他嚎叫着冲了出去,头发乱披,有如恶鬼一般。一边跑他一边大嚷道:“鬼啊,鬼啊……”
这等情形,怎能不让人发现。
一时间,那六个歹徒立刻注意到了他,更看到这个疯子一身恶臭的朝他们跑了过来。
麻子诚拔出了长剑,朝陈品升大叫道:“站住,大白天的有什么鬼?”
陈品升跪下,那恶臭惊得这些人鸡飞狗跳般朝后连退十数步。
赵雷绝骂道:“疯子,这他娘是一个疯子。杀了他。”
麻子诚道:“这么臭,污染我的刀剑。你去杀。”
当下几个歹徒竟然相互争吵起来。
陈品升大叫道:“这村中有恶鬼,正在吃人,求各位大能与我同去。救出这村中百姓啊。”他大叫着,朝一个歹徒扑去,吓得那歹徒转身奔跑起来。这些歹徒,别看外形凶恶,其实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而且哪个正常人,又愿意与一个一身大粪的疯子呆在一起。
许恶虎怒道:“疯子的话不可信,弟兄们,我们进村去。”
可他转目一看,发现竟然所有人都没有踏出一步。许恶虎:“你们这些饭桶,难道真相信一个疯子的鬼话。”
其它几个歹徒面面相觑,半晌道:“许恶虎,你胆子最大,平常经常说你神鬼无惧,要不你先前去巡视一番,如果这疯子说的真话,我们就走。如果是假话,我们就杀了他,如何?”
许恶虎骂道:“直娘贼,你们当我是白痴。我看这个村已经来过几次,估计这些村民几天这内没有什么钱财,不如我们走罢。”|
当下一群贼人,竟然扬长而去。
陈品升一身冷汗,呆坐在地上,竟然半天坐不起来。心中痛道:“想我也是堂堂一男子汉,竟然会怕成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在这乱世,当真能够成为俊杰。”一时间,激情荡漾,不禁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