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龙形匕首,楚阳春只花了十多分钟,便从坐忘峰上下来。
这把匕首锋锐无匹,轻松便可刺入岩壁,有了它,再高的山也能如履平地。
此时天色已是近晚,一轮夕阳在天边依恋徘徊,眼看就要西沉。
楚阳春***着手中的匕首,回头看着高耸的坐忘峰,熏熏然,竟有一种喝醉的感觉……
前世中,他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挑战和探险,却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
今天的经历,只能用如梦似幻来形容,直到此时,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回头看看,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征服了这座唯有宗师才能一窥其境的人间禁地。感受着手中的龙形匕首,他同样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宝贝。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楚阳春看着夕阳,幸福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才是我想要的世界……”
天色近晚,他的肚子开始不停的叫唤。折腾了大半天,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这让他开始想念山下的那座小院。
坐忘峰正前方的山谷中有一座荒庙,楚阳春依稀记得,庙的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干涸。从山谷往回走,要多绕一截路,但他此时口渴难耐,并不在乎多走几步,将龙形匕首揣进怀中后,径直往山谷而去……
走到山谷中时,天色已经微黑。
看着前方影影焯焯的庙廓,楚阳春正想加快脚步,但就在这时,荒庙之中却忽然有灯火闪现。
“奇怪……这荒郊野地,怎么会有灯光出现?”
楚阳春心中大奇,立刻停下脚步,暗忖,会不会是行路的旅人在这里过夜呢?
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眼前的这座庙荒废经年,处处残垣断壁,找不到一处可避风雨的地方,即便是乞丐,也不愿寄身其中。而且山中的野犬、豺狗也十分讨厌,遇上落单的路人,便会成群结队的攻击。据说,当年正是因为野物太多,庙里的僧侣不胜其扰,只好迁往它处……
这样的一个地方,显然不适合行路的旅人停留歇脚。
“既然不是路人,难道会是山妖野鬼?”
楚阳春胆大如斗,此念一生,顿时兴奋异常。
换做以前,他自然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但眼前这个世界之神奇,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坐忘峰一行就是最好的诠释。此时此刻,别说是山妖野鬼,即便蹦出个猴子自称齐天大圣,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惊讶。
一念及此,他取出龙形匕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往荒庙行去……
荒庙无门,能藏着身形的只有一堵断墙。
楚阳春放低身体,借着夜色,悄然行到断墙处。
“蓉娘,你果然来了……”
荒庙之中,一堆篝火刚刚燃起,发出噼啪的声响。篝火旁,一个年轻人倚着一堵残墙,嗓音沙哑,脸色苍白的可怕。
在他面前,有伊人亭亭玉立,红唇贝齿,星眸眉秀,在篝火的映照下,美艳不可方物。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我相悦,你又怎肯负我?蓉娘,你说是吗……”年轻人手捂胸口,不断的咳嗽,显然内有伤疾。然而,他的双眼却死死的盯着那女子,面带恳切,生怕她会说出不同的话来。
蓉娘美眸流转,看着年轻人苍白如纸的俊秀脸孔,幽幽一叹,道:“我不欲负你,你却先负了我。”
年轻人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怎会负你!蓉娘,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的将来……”
蓉娘又是一叹,道:“为了你我的将来?唉……真亏你说得出口,你这分明就是逼我离开王府。”
年轻人忿忿道:“侯门深似海,离开那是非之地,你我双栖双fei,难道不好吗?”
蓉娘微微摇头,幽幽道:“有些事情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微微一顿,她一顿脚,又道:“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问你,东西还在你身上吗?”
年轻人大喜,道:“蓉娘,你答应跟我走了吗?”
蓉娘咬着唇,眸光在年轻人脸上流转,似嗔似怨,道:“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若不随你远走高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王府里的人捉去吗?唉,我只是让你将祭器上的花纹描摹下来,你却……唉,真是气死我了!”
年轻人面带得意,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器,道:“若不另辟蹊径,只怕今生今世都不能与你厮守。说起来,我也是被逼急了……蓉娘,自于你相识后,我的一片心全系在你的身上。而你对我却是时冷时热,让人猜不透你的心思。于是我便想,索性将这祭器盗了,倒是要看看你肯不肯护我、顾我!”
断墙之后,楚阳春却是哭笑不得。
他原本抱着猎奇的心思,没想到,看见的却是一出深宫大宅里的言情剧。当然,这出看似俗套的言情剧中,也隐隐约约透出些蹊跷。
而且,从庙中的对话来看,这两人显然都是王府中人,尤其是那位蓉娘,在前身的记忆中,似乎有着她的影子。只是这记忆早已淡薄,很难与眼前这风姿绰约的伊人重叠……
荒庙中,蓉娘盯着那玉质的祭器,眸光盈盈,神色莫名,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这祭器是开国高祖赐于楚家的,若是就此传了出去,虽不是什么天大的祸事,但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年轻人道:“蓉娘,你也不必烦恼,咱们离开之前将它还给楚家便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祭器上的花纹如此感兴趣?也亏得是我,换了别人,哪有机会从容出入楚家的祖祠!”
蓉娘点头道:“镇南王府中我不能去的地方极少,楚家祖祠恰恰就是其中之一。别说是我,便是夫人和小姐在祖祭的时候,也只能在祖祠外遥拜。倒是你,身为祖祠的护器侍卫,反而能从容进出……”
微微一顿,她将祭器接过,看也不看就放入袖中,又道:“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年轻人笑道:“不打紧,出王府的时候被石三那厮凌空打了一掌,最多半月,便能康复。”
蓉娘咬着唇,眼中似有说不出的疼惜,道:“你苦心为我,蓉娘何以为报?”
她款款蹲下,看着年轻人起伏的胸膛,眼中神色看似怜惜,但双瞳深处却隐隐透出些诡异……
年轻人看着眼前玉颜,气血顿时上涌,忍不住伸手去捉蓉娘的手。
蓉娘飞快的将手缩回,仿佛触电一般,眼底更是闪过一抹厌恶。但她掩饰的极好,眸光流转间,已是换上一副似嗔似娇的神色。
年轻人极为尴尬,苦笑道:“蓉娘,你我既然相悦,为什么至今连碰都不肯让我碰一下?”
直到此时,蓉娘都未曾给过这年轻人笑脸,听了这话,却是嫣然一笑,道:“来日方长,等离开淡水城,自然由着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她这一笑,如梦似幻,荡漾出说不尽的妩媚,幽暗的光线也仿佛被这笑靥感染,在瞬间明亮了许多。
断墙之后,楚阳春心中也是一荡……
前世中,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但与这蓉娘比起来,不仅容颜上差了一筹,气质上更是天差地远。初见伊人,只觉她美艳中带着些女孩家的幽怨,虽动人心,却难夺其魄。但此时与火光中嫣然一笑,却如冬日融融,仿佛将人心都给化了……
蓉娘笑的愈发娇艳,声音也愈发低沉,带着些沙哑的磁性,让人心旌摇曳。
“你以前常说,为了我可不计生死,我总以为你是花言巧语,讨我欢心。此时看来,真是冤枉了你……”
年轻人痴痴的看着蓉娘,道:“蓉娘,到今日才看出我对你的真心吗?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便是舍了我这条命又如何!”
蓉娘的声音愈发的魅惑,道:“你果真愿意为我去死吗?”
此时,庙中气氛忽然变得诡异,有风从断墙处吹来,应和着她低沉的声音。原本通红的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竟是透出些绿莹莹的幽光,急速的跳动着……
年轻人双目已是发直,痴痴道:“我心可表日月,死又算得了什么!我恨不得将心都挖给你看……”
蓉娘吃吃的笑着,手腕一翻,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塞进年轻人的手中,道:“既如此,你便挖来看看!”
年轻人神智已失,手腕翻转,毫不犹豫就将匕首刺进胸膛。
血顺着胸膛四处蔓延,他却无知无觉,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蓉娘,透出说不尽的痴狂!
“蓉娘,蓉娘,你好生看着,我的心可是红的!”
断墙之后,楚阳春的神智同样有些恍惚……
隐约间,他总觉有些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眼光呆呆的盯着庙里的蓉娘,对年轻人自伤的举动竟是视而不见。便在此时,胸前的那枚书签却忽然发出阵阵清凉的气息,顺着胸膛往眉间而去……
这气息清凉无比,顺着眉心飞快的散往四肢百脉,楚阳春被它一激,顿时清醒过来。
而此时,年轻人手中的匕首已是尽数刺入胸膛,楚阳春暗叫一声糟糕,下意识的想要救人,但那匕首刺入心脏,已是救无可救……
“这女人的手段实在古怪,无声无息便让人的心智迷失,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差点着了她的道……不过,那小白脸也是咎由自取,胁人私奔,监守自盗,死了也是活该。”
他心中暗惊,只觉蓉娘的手段诡异莫名,与小说中的迷魂大法颇为相似。若不是胸口这枚更加古怪的书签,今天免不了要出个大丑。
“咔……”
他被蓉娘的手段所惊,恍惚间忘了身在何处,脚下微微一动,竟是踩断一根枯枝。
静夜之中,断枝的声音格外清晰……
蓉娘脸色急变,立刻转身,盯着断墙,厉声道:“什么人!”
“该死……”楚阳春叹了口气,将龙形匕首别在腕间,便要从断墙后走出。
便在这时,一只野猫却忽然窜出,穿过断墙,往荒野中仓皇而去。
蓉娘脸色立刻轻松下来,一顿脚,啐道:“死猫……”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正是这片刻间的变化,那濒死的年轻人却忽然清醒过来。
他手捂胸膛,死死的盯着蓉娘,满脸的难以置信!
“蓉……蓉娘,你……你好狠的心!”
蓉娘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反手拨出匕首,淡淡道:“我刚才对你说过,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其实,我本不想杀你,怪只怪你擅作主张,竟将祭器偷了出来,后又以此胁迫与我……其行未必可恨,但其心实在当诛。如你这样的人,表面情深意重,其实早将我视为你的禁脔,求而不得,便不惜玉石俱焚。这样的‘情意’,蓉娘可不敢领教……”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一叹,又道:“再说,楚家对我恩重如山,蓉娘虽有自己的心思,但绝不会因此而让楚家遭受无妄之灾……如是种种,你说,我又怎能容你!”
年轻人喉间咯咯作响,用手指着蓉娘,挣扎了几下后,终是两脚一蹬,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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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伊人飘然而去,留在楚阳春视线中的,唯有月色下那渐行渐远的一袭浅绿色轻纱。
“蓉娘,蓉娘……难道,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楚阳春微微皱眉,在前身的记忆中隐约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