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很不是时候地响起，耽于回忆中的胧夜一个激灵，立刻提起了柜台上的话筒。
“你回来了？”对方显然没有想到接电话人的身份，“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四点。怎么了？”胧夜问道。
“今晚你们还是早点打烊比较好，最好现在。”对方说的话顿时让她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胧夜轻而易举地就在柜台上面找到了那块写有“暂停营业”字样的牌子，挂断电话之后，她把牌子挂在了大门上面，然后让切西尔变成豹子模样扛着萧青暮回房间，自己关掉了酒吧里的所有灯。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想着事情。
姚敏贤答应她，在前去了结“战车”的时候会带上她一起，可是他却选择了另一个空间出口，现在想要找到他难上加难。
洛影逝来到莫宸的小店时，他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正好六点五十九分。
“难得你准时赴会。”莫宸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笑嘻嘻地放下了手头的活计看着进门来的客人，“欢迎光临本店。”
同只在外面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小店外观的费晓媛不同，洛影逝仔仔细细地把这家店铺看了个透彻。
新安弄的老式房子总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朝向不好，建筑又矮小，阳光要透过重重高楼大厦的阻碍光临这片被遗忘的沼泽地是十分困难的。
而莫宸别出心裁地用整幅的民族风情挂毯遮住了可能已经留下不少霉斑的墙壁，让房间看起来充满异域情调和温暖的气氛。
“看起来很昂贵的样子。”洛影逝好奇地上去用手摸了摸。
“不过是仿制品，只求形似。如果是真的，这么大一幅，怎么也要上万元。”莫宸也不生气，任他拉来拉去地观摩，只叮咛了一句，“别拉坏了，否则要你赔的。”
一排排的展示柜里是各种各样的小工艺品，复活节彩蛋、木雕、彩石、贝壳、手鼓、首饰、胸针、皮带，以及民族气息极重的零钱包和帽子。天花板上悬着许多打开了的伞，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美丽图案，雨天的时候撑一把这样的彩伞，心情也会好很多吧？
“倒是很流行的东西。”洛影逝很由衷地说道，“你要是把这家店开到学校门口，包你生意兴隆。”
“我不喜欢在那么起眼的地方做生意，被熟人看到不好。”莫宸正用画笔在一块石头上画着什么，想来这些手工艺品都是百分之一百的DIY产品。
“总之祝你生意兴隆！”洛影逝看了看头上的伞，突然指了指其中的一把，“这个我要了，送给费晓媛那丫头，她一定喜欢。”
莫宸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黑伞，只是里面画着一组图案，是一名紫裙少女漫步的曼妙姿态。她先跨出左脚，再小心地提起过长的裙子下摆，迈出右脚，裙角微微扬起，交换着迈步，发梢和裙子一起跳动着，莲藕一般的手臂也摇晃着。
“眼光不错啊。”莫宸放下画了一大半的彩石，取下了那把伞，递给他，“三十五元，谢绝还价。”
“小样，我还不知道你啊，打过折了当然不能再还价了！”洛影逝心情大好地抽出一张五十的钞票让他找零。
莫宸翻了一阵，递给他两张票子，还顺手拿出了一副塑料的外壳把伞包了起来。
“学美术出身的就是吃香！”洛影逝一边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对莫宸竖起大拇指。
“在我看来，能靠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就很不错。”莫宸又拿起了那块石头，画完了最后的几笔，用亮光漆把图案固定，放在了柜台上。
“你还有事做吗？我可是专程空着肚子来的。”洛影逝突然觉得饿了，瞥了一眼莫宸。
“嗯，差不多了，走吧。”两人慢慢地向弄堂最深处走去。
小酒吧“Moonlight”的门口卧着一只小黑猫，显然是刚刚消食回来却被关在门外了。它安之若素地找了个小角落趴下打着盹儿，也许这不是偶尔现象，门口不远处有一只陈旧的竹篮子，里面垫了些棉布，它躺在里面，自然是不冷了。
“哎呀，真不巧，暂停营业了。”莫宸指着酒吧门上的那块牌子，懊恼地看着洛影逝。
“要不我们去长兴街吃炒肝好了。”洛影逝当即做出了决定。
“行，那里我混得熟了，有比炒肝还要好吃的东西。”莫宸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两人走到弄堂口的时候，“Moonlight”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切西尔见状立刻钻了进去，随即那扇门又无声无息地掩上了。
莫宸吃完麻辣烫，和洛影逝道别归来的时候，看见“暂停营业”的“Moonlight”里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他走过去一看，“暂停营业”的牌子已经被取下。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推门。
萧青暮顶着一对有些发黑的眼圈在柜台里调酒，胧夜还是坐在她最喜爱的那张红色丝绒单人沙发上，只不过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完全陌生的背影。莫宸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充耳不闻鹦鹉的“您好，欢迎光临”之声。
“来了？”萧青暮抬眼，见是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好，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继续工作。
“一杯冰水，谢谢。”他径直走到离那两人最近的单人座，“忙着做生意、上学、打入敌人内部，我好久没和上面交换情报了。如今塔罗中消息最灵通的二位都在这里，不愁消息闭塞了。”
“‘战车’死了，不是我下的手。”姚敏贤的脸色十分阴沉。
“上面怎么这样？涮人很好玩么？”胧夜用锉刀锉着自己的指甲，把它们打磨得平整圆滑，好似事不关己一般从容。
“他是怎么死的？”莫宸皱了皱眉，问道。
“他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姚敏贤捋起鬓发，“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因此流血不止，造成失血过多，休克死亡。他的半截舌头就在喝水的搪瓷杯子里，切口十分平整，显然是利器所致。”
“据我所知，塔罗中能够有这样身手的人就只有‘皇后’一个。她身手够敏捷，又擅长改装，专精的又是冷兵器。”胧夜放下了锉刀，十指交叉托住了下巴，“除她之外，不做他想。”
“不久之前传说‘皇后’失踪，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之后，又是莫名其妙的出手……”姚敏贤咽下一大口白兰地，“我实在猜不出上面意欲何为！”
“如果这么简单就让你给猜出来了，你也就不会是一个大阿卡那这么简单了！”胧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捏在上面手里的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捏在上面手里的又是什么？”莫宸突然插话，胧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么？我欠上面的是全体精英研究员班底和器械。”胧夜抿唇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还真是大手笔。‘福音’和‘圣器’的第二阶段实验因为你的缘故全线作废，上百亿的资产就此打了水漂，难怪那些家伙们提起你都是一副恨不得要生啖其肉的模样。”姚敏贤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事到如今，我和他们已经再无任何关联。他们要怎么样都好，反正，我是不会再做他们的‘倒吊人’了。”胧夜往柠檬水里加了一点玫瑰油。
“可是上面依旧没有放弃你。”莫宸说道。
“强扭的瓜不甜，他们宁可放我在外面游荡，不松不紧地和我维持着旧友的关系，也不愿意让我回去，再来一次实验室大屠杀。”胧夜看了一眼莫宸，“你呢，欠了上面什么？”
“我不欠塔罗任何东西，我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莫宸温和地笑了笑，“能够凭自己的手艺混口饭吃，就很不错了。”
制作艺术品的手艺，和杀人的手艺。
民族风强烈的作品，和充斥着暴力美学的作品。
都是他引以为傲的杰作。
“其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胧夜突然站起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份打印件，“吃过晚饭不久，我收到了这个。”
“你已经和塔罗没有关系了，为什么上面还会把委任状发给你？”萧青暮瞄了一眼，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
“我这是单方面解约，上面怎么会同意？他们要我付清违约金再走人。”胧夜笑嘻嘻地用幽默的语言解释着这件事，“违约金的内容就是，以我为诱饵，把洛家、费家和‘潘多拉’一网打尽。‘坚强’、‘情人’和‘隐者’都已经潜到他们身边，只要时机一成熟，就包一顿饺子，保准一劳永逸。”
“你想怎么做？”姚敏贤打量着她的脸色。
“这么好玩的游戏，缺了我可不行。”胧夜将那张纸卷了起来，“而且，我也想要告诉他们一件事。我拥有‘掌控’的力量，而并非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众位，对于塔罗的看法，大阿卡那们从来没有统一过，到了让我们各立阵营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