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土石结构的飞瓦重檐的将军府衙,对于见惯了现代建筑的王毅来说,真是让他有些气馁。不算现代建筑,就说北假城里的建筑也比这好上十倍还不止,就算不说北假城,就说高阙城吧,那也比这强。这月氏人也太没品位了吧,好歹也是万夫长,镇守一城,好歹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咋就住这么个居所?这也不能怪王毅的眼界高,的确是这将军府衙太寒酸了。不过在月氏人眼里,这已经很不错了。他们不事生产,在草原上以奔驰掠夺为生,何须住得如此好。吃饱喝足,皮毡一卷,幕天席地而睡,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正常的生活方式,如今住进这等土石高屋,已算是天堂了。待被押进大堂,王毅才发现自己又错了。里面各种珍稀毛皮铺了一地,羊奶牛奶香味混杂,暖烘烘的熏得人只想睡觉。
达瓦噶兄弟四人齐齐上前行礼。达瓦噶哈哈大笑,大手一挥,拉出身后王毅和龙狄两人,对卡拉克福道:“大人,我已将秦商活捉了回来。待我拉出去砍了他们,提头回来给大人下酒。”说完唰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作势就要砍杀。
甘噶一听,不禁急了。这两秦商,有着月氏人的豪气,因自己的许诺而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自己怎可言而无信。忙上前一步,挡在达瓦噶与王毅之间,向卡拉克福施礼道:“大人,此秦商两人勇武过人,众兵卒俱不能捉,小的以义气相劝,二人才放下武器。因而得以活捉,岂能就此杀掉,何不收为奴。”
桑真早见达瓦噶活捉两秦商不爽,正在思量如何处置,听到甘噶与达瓦噶唱反调,心里不禁一动。扭头看向卡拉克福,瞧见卡拉克福扭头看过来,忙点头示意。
卡拉克福见桑真意见与自己不谋而合,微微一笑,扭头说道:“甘噶此言有理。”
“甘噶!”达瓦噶已将两秦商活捉回来,目的已达到,若当着卡拉克福大人的面,将此秦商砍头献上,那桑真的脸色将更精彩。可这甘噶却出来横插一杠,让达瓦噶心里很不舒服。
“达瓦噶,甘噶说的不错。已降之人,何苦砍杀,何况他们身手俱佳,又无伤残,正适合收而为奴。”卡拉克福见那达瓦噶气呼呼的满脸胡子直翘,恐他伤到两秦商而让自己命令失效,忙喝道:“甘噶,将二人押下,送往俘虏营,纹记之后,发到我处为奴。”
甘噶一听,忙答应一声,便挥手让兵卒把王毅二人押下。
王毅虽听不懂他们所说的月氏语,但从刚才的情景已判断出,他和龙狄两人刚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
“刚才是怎么回事?”王毅问身边那个懂秦语的月氏兵卒。
“达瓦噶大人要砍下你们的头给将军大人下酒。”那兵卒边走边轻声道:“后来甘噶大人求情,让你们为奴了。”
果然如此,看来那什么将军也看不惯达瓦噶,莫不是这达瓦噶有什么后台?若是的话,这达瓦噶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找机会来砍自己的脑袋去下酒。
“那现在去哪?”王毅毫无囚徒觉悟。
这问题一出口,让龙狄不禁看向主上。主上真是神人,在这种时候居然有闲心问去哪里,这不明摆着是去俘虏营么。
“去俘虏营,给你们做标记。”那兵卒面无表情的说道。
“做了标记之后呢?”
龙狄无语了。
“去给将军大人做奴隶。”那兵卒虽不耐烦,但还是随口接话了。
“哦。”王毅放心了。至少暂时不用担心那达瓦噶了。
龙狄不禁担心,主上这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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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寒风袭来,枯枝断茎随风摇曳。干枯的蓬草,被扬起飘远。细小沙尘,让远近成蒙蒙一片。一群数百只的羊群,簇拥在一起,三个壮硕的匈奴汉子,挥舞着手中的皮鞭,跌跌撞撞的赶着羊群,想到西边那块凸壁下避风。那凸壁下,十几个月氏兵卒围坐在一起,烧着火堆,正烤着一只刚猎来的獐子。远远飘过来的香味和着羊奶酒香味,让那三个匈奴人不禁垂涎欲滴。
“左屠耆王,我们只是来做质子,并非为奴,为何月氏人如此待我等?”一个匈奴人走进正在挥鞭的年轻匈奴人愤愤的问道。
那个年轻匈奴人就是挛鞮冒顿。正是此时纵横大草原匈奴人单于头曼之子。因去岁月氏与东胡联合夹击匈奴,致匈奴大败。头曼不得已之下,只好让他的长子冒顿入月氏为质,向月氏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冒顿抬头望了望东方,自己的国家就在那个方向,如今灰蒙蒙的一片。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莫阔,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何尝不是一样。虽然我是质子,可我们战败了。在这里,我们与那秦奴有何区别?”
莫阔不禁丧气的跌坐在地上,恨恨的用手捶着土坷垃地面。
“只能这样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待到我们如那海东青一样回家的时候,我们还会来这里。”冒顿握紧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狠狠的甩出鞭花,几声脆响。
“还来这里?”莫阔有些莫名其妙。
“对,还来这里。我们要把这些月氏人给我们的还回去!”冒顿盯着莫阔的眼睛说道:“可现在,我们要低头,默默地记下这些,留着我们的力气,将来好再回来!”
莫阔不禁激动起来,左屠耆王说得不错,从来只有我们匈奴人才是这世上的主宰,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再回来!
那群月氏见冒顿三人磨磨蹭蹭的,竟然还没将羊群赶到戈壁下避风,大怒。一个头目样的大声嚷了几句,有几个兵卒立即站起,拿过铜戟奔过来。
“莫阔,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我们赶羊过去。”冒顿低声说道。
莫阔慌忙爬起,挥着鞭子来回赶着羊群。
一个兵卒奔过来,用长戟的木柄狠狠地抽在冒顿的背上。冒顿忙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挥鞭赶着羊。
那边的匈奴人大喝一声,挥舞手中的鞭子冲过来。
“拦住颛庸,别让他惹出祸事来。”冒顿陪着笑脸,用匈奴语对莫阔说道。
莫阔忙冲过去,拦住张着血红大眼的颛庸。怒气冲冲的颛庸,高声嚷道:“左屠耆王,如此欺人,安能忍气?”
“颛庸,不要误了大事!”莫阔抱住颛庸,低声吼道。
颛庸一扭头,狠狠的盯着莫阔,怒道:“莫阔,我佩服你是我们大草原上的海东青,如今何故如此胆小?”
“颛庸,左屠耆王自有分寸。”莫阔怒道:“我们忍住一时之气,将来我们还会回来的,要把月氏人给我们的苦痛,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当真?”
“当真。”
颛庸不禁喜道:“左屠耆王,小的就等着那一天。”
后面跟过来的几个月氏兵卒,手中的长戟木柄,狠狠的抽在颛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