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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面恩情

时近黄昏,河畔空地上已是肉香四溢,草棚间处处是满怀渴望的神情。

陈瑞瑜正怀疑怎地还未煮好?四下里看去,却看不到刘恩的身影。难不成是在等刘恩回来?陈瑞瑜对这些人又有些新的看法,看来,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礼数。

身旁九叔公忽然嗅了嗅,“咦”了一声。

“叔公,”青儿见了一笑,道:“没错,王二婶还真舍得,这祖传的卤料也拿出来了。”

“唉,这又七八年了吧?”九叔公满眼的回忆,“都快忘了这味道。”

见陈瑞瑜面露迷惑,青儿这才轻声解释。

那王二婶一家原在京城里开着一家酒肆,就是因这祖传的卤菜方子,生意极为不错,后被人夺去了家业,一家人流落到村子里落脚。虽说王二婶一直惦记着重操旧业,却一直不能如愿。

青儿说得简略,陈瑞瑜却听出了几分凶险。他瞧了青儿一眼,并未询问细处,转眼挨个儿打量着四周的人们,猜想这些人大约个个都有一番故事吧?但眼下这些人的眼神却都清澈、明亮,处处透着善意,并不因世事险恶而充满恨意。

想到这一点,陈瑞瑜有些痴了。这是古人么?怕是在来世里,要做到这一点,也不易吧?!

“回来了!”

“回来啦!”

有人兴奋地叫出声来。果然,刘恩大踏步的走来,还未走近,便笑道:

“就知道你们等不得了,好了,好了,办事耽误了会儿,这就开饭!开饭!”

人群中立时涌起一股热烈,人们纷纷聚到几堆篝火旁,点燃篝火。那边王二婶等几个女人抬出几口大锅,吩咐着男人架在火上。那刘恩指手画脚的叫上几人,抬出半扇野猪肉来,直接架在篝火上烤。这等到这时才开始,这刘恩是不是打定主意今夜要好生热闹一回?

九叔公招呼陈瑞瑜随他一起坐在一堆篝火旁,青儿就坐在身旁,面色被篝火映得分外嫣红。

“这可比过年还要热闹。”青儿静悄悄的说了一句。

陈瑞瑜点点头,知道这是青儿在跟自己说的。那边刘恩等几人拍开酒坛子上的封泥,一股酒香顿时散了开来。人们更加热情了,就连九叔公,似乎也忍不住使劲嗅了嗅鼻子。

很快,粗瓷大碗摆在每一人的面前,那两坛子酒定是被加了水,分成数个小坛子,那刘恩便提着两坛笑嘻嘻的坐过来。

“叔公,”刘恩先给九叔公斟满,虽未多说,却是敬老之意显然。

“嗯,”九叔公笑得胡须乱颤,小小的喝了一口,闭上眼品了品,这才连连点头。

“好,”刘恩叫了声,便给陈瑞瑜与自己各斟满一碗。“来,咱兄弟俩干一碗。”

陈瑞瑜举碗致意,看着刘恩一口喝尽,也一饮而尽。

酒很淡,却透着些香甜,正对眼下这番情景。

那边王二婶送来一个陶罐,架在火上煮着,青儿便支起身子,给每人都盛上一碗肉汤。

刘恩也不说话,先就着酒,一连吃了三碗,满嘴流油,这才暂歇。

“兄弟,别笑话咱,这可真是好久没开荤了。”刘恩笑道。

“这肉很香。”陈瑞瑜笑道。

刘恩也不多说,连着又与陈瑞瑜喝了三碗。

“放心,”刘恩忽然低声说道:“我晓得分寸。”

陈瑞瑜一怔,方才回过味儿来,这刘恩说的什么,便对刘恩点点头,也不多话。

不一会那边程宝、李三哥等人过来给九叔公敬酒,又拉着刘恩一番畅饮,直喝十多碗,这才放刘恩回来。刘恩满脸红光,也不知喝醉了没,却是极为高兴。

“他们都有酒么?”陈瑞瑜随意问了句。

“都有,哪儿能没有呢?”

“有这么多?”陈瑞瑜不解,就两坛子酒,光是刘恩一人喝的,怕也有一坛了吧?

“嘿嘿,”刘恩笑道:“那程宝可不止两坛,这小子后来心亏,自个儿回去又取了三坛子,他倒真瞒过去了。”

陈瑞瑜想想也笑了,这程宝想必也是个有趣的人。

“兄弟,别担心。”刘恩拍了拍陈瑞瑜的肩,这会儿他可真没将陈瑞瑜看成外人。“有做哥哥的在,不会饿着你。过两日回家收拾收拾,哥哥便带你去寻活儿做。”

“多谢二哥。”

“哎......”刘恩两眼一瞪,道:“说什么谢不谢的?瞧得出来,你能吃得苦。这只要肯下力气,是饿不死人的。今年通惠河开河要早几日,想是开槽也没几日了,那边码头上,不怕没活儿做。”

青儿有些担心地看着陈瑞瑜,道:“码头上,很重的。”

“重?”刘恩似乎才想起来,看着陈瑞瑜道:“先少扛些......难说。”

言下之意,陈瑞瑜听出来了,这是说不晓得陈瑞瑜是不是“天生神力”。

九叔公咳嗽一声,道:“力气......是练出来的,慢慢的就好了。”

“是。”陈瑞瑜道。

那刘恩忽然想起什么,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个包裹,慢慢打开。

“适才耽误了会儿,就是给兄弟你办这个去了。”

那摊开的包裹里,是一副牛皮制成的皮套。陈瑞瑜不解,看向刘恩。

刘恩故作神秘,笑道;“打开瞧瞧,保你喜欢。”

陈瑞瑜取过打开,却是一排十枚打造精巧锐利的铁镖。

“如何?”刘恩笑问。

“哪儿来的?”陈瑞瑜问道。

“下午去了趟当铺,”刘恩懒洋洋的说道:“你那块玉佩与一套衣裳,到能买上二石米,我已托人送回村子了。这东西.......嘿嘿,说来也巧,那铺子门口正有人要当这个,当铺不收,说这是兵器,不敢违禁。我便悄悄跟上去,在僻静处一问,便换了来。”

陈瑞瑜两指夹出一枚铁镖,细细打量着,做工极为精细,锋口雪亮,不像是平常之物。

“他要多少钱?”陈瑞瑜问道。

“放心,若有麻烦,我怎敢往家里带?”刘恩似乎知道陈瑞瑜担心什么,道:“我问清楚了,这是那人家里老人的东西,儿孙们可无人会使,赶上家里败落,能当的都当光了,这才想起这个。这非金非铜的,总不至于卖给铁匠铺子里去?一百五十文。若非今日我亲眼瞧见,这白送我还不要呢。”

陈瑞瑜点点头,将那铁镖在手里掂了掂。

“如何,可乘手?”刘恩问了句。

“轻了些。”陈瑞瑜道:“五十步,怕是要飘。”

“不妨,往后有了银钱,咱们再寻人新打一副。”刘恩笑道:“说来也是,这巧事儿,今年最多,还都让我遇上了。”

九叔公与青儿都只默默地听着,自打刘恩与陈瑞瑜将猎物带回来,便知其中另有故事。这会儿一听,自然明白了七分。不过,陈瑞瑜在他们眼里本就神秘,如此,也未太过惊奇。

刘恩又给九叔公、陈瑞瑜各斟了一碗,又道:“这几日先不忙着去码头,你便在附近林子里转转,能打到什么,是什么,就是一只兔子,拿到酒肆里,也能换几斤米。”

“嗯。”陈瑞瑜应了一声。这也算是个谋生手段,想必最初习练时怕不是为了这个。

刘恩喝了口酒,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随口问道:“你这身里外都当了,......那何家送你出庄,就没送你点盘缠?何家可不缺银钱。”

陈瑞瑜苦笑了一下,便将路上被盗一事说了。

“哦?”刘恩来了兴趣,想了想,问九叔公:“叔公,你想会是谁做的?”

陈瑞瑜一愣,怎么,难道他们猜出是什么人了?

九叔公闭眼想了想,道:“怕是朝阳门那边的人做的。”

“程太经?”刘恩道。

“多少有些相干。”九叔公道。

刘恩看了看陈瑞瑜,笑道:“在这住了这么些年,周围什么人还是听到不少。眼下还不敢说,过几日问问吧。保不准能讨回来。”

“还能讨回来?”陈瑞瑜问了句。

“说不准。”刘恩笑道:“兄弟,你就不该在野外亮出银子,若你不打开来瞧,怕是就没这一出了。”

“彼时......没瞧见有人啊。”陈瑞瑜还是不明白几时被人瞧了去的。

“想来那些人也是临时起意,不然也不会用最笨的法子。”刘恩随口道。

最笨的法子?陈瑞瑜苦笑了下,这还将自己骗过了。

“说起来,要不出这事儿,陈大哥还来不了咱们这儿呢。”青儿像是随口一说。

“对,对,这事儿还不算是坏事。”刘恩笑的诡秘。

九叔公瞧了青儿一眼,便将话叉开去。

“这么说,那何家的人,也还是有心的。”

陈瑞瑜看这刘恩,这回却没见刘恩有什么怒气,想了想,便试探着问了句:“今日......那何家做了什么不妥之事?我瞧着刘二哥......”

刘恩看了陈瑞瑜一眼,那眼神却瞧不出喜怒。

“说说吧,”九叔公道:“论起来,那何家也是出了力的,别让瑞瑜夹在中间难做人。”

陈瑞瑜感激的望着九叔公,到底是老人家,这心思可是宽的很。

“也罢,”刘恩喝了口酒,道:“小兄弟,如今我也没将你当外人,这往后咱们要一个锅里吃饭,这些事早点跟你说明白也好,免得日后生分。”

“生分?”陈瑞瑜还真闹不清到底是什么事。

“那何家是大户,我们这等人家,自然是想多瞧一眼也是不能的。”刘恩道:“不瞒你说,这回地震,家里房子垮了,米粮也仅够一月之食,那种子粮还不知哪儿寻去。这是家里的难处。”

陈瑞瑜点点头,示意听懂了。

“那日遇上兄弟你,咱家里没银子,救不了你,青儿便说要去问问何家的人。这事儿已说过了,做哥哥的当时还存着另一个心思......”

刘恩顿了下,见陈瑞瑜并未说话,便接着道:“若是何家人真的好心,哥哥我便想着投身何家,哪怕是做个田庄上的门人,那月例银钱也够一家人嚼用。”

说到这里,刘恩停了下,陈瑞瑜分明看到他的嘴角抽动了下。

“再说,那卖身银子不论何家给多少,总能早些将垮了房子再建起来。”

“二叔......”青儿凄凄惨惨的叫了声。

“唉.......”九叔公只叹了一气,一言不发。

“这也没什么。”刘恩笑了笑,“虽说叔公说了,咱家的人,就是饿死,也不卖身为奴。不过,这天灾,可是凡人抗不住的。总不成日后一家人都为奴吧。”

陈瑞瑜望着三人,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这都是当日所想,”刘恩忽地笑了笑,道:“自然,此时可没这个念头了,倒不枉叔公养了我这么多年。”

“哦?”陈瑞瑜总算应了一声。

“咱们接着说何家。”刘恩端起酒碗,又道:“青儿去说了,兄弟便被接走了。之后的事儿,我们便也不知。只是那何家七小姐,不知怎么对青儿好起来,日日都请青儿过去坐着说话,还送吃送喝的。那日,居然是想跟青儿做姐妹。”

“姐妹?”陈瑞瑜问了句。

“对啊。”刘恩道:“何家是什么人家,我们是什么人家?哪儿能有这样的好事?”

陈瑞瑜看了看青儿,青儿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做哥哥的那个小心思还没开口呢,青儿这姐妹的好事就来了,若是搁在前几日,我当然往好里想,至少,这做姐姐的帮衬妹妹家里一些米粮也不算什么吧?”

刘恩将酒碗又放下,道:“我一个人卖身为奴没什么,可青儿一个姑娘家,可不能有什么散失。”

“后来呢?”陈瑞瑜问。

“后来,那何家七小姐果然说了缘故,当然不是什么好心、投缘。她大概是想,我们这等人家,若是有个高枝儿可攀的机会,哪儿还不能立时就靠上去?”

“高枝儿?”陈瑞瑜道。

“这还说的不是何家。”刘恩撇了撇嘴,道:“你听我慢慢说。这何家七小姐不是要出阁了么?那夫家却是个高枝儿,何家七小姐本不想嫁,按她的说法,就是他父亲何家老爷,也不愿将女儿嫁过去,可是那夫家位高势大,又不敢得罪,便就应了这门亲事。”

“位高势大?是哪一家?”陈瑞瑜似随口一问。

“我自然要打听了。”刘恩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才说“不攀高枝”的却又去打听......撇了眼陈瑞瑜见不动声色,便接着说道:“据说那人的舅舅,是个什么中书舍人,与朝中大臣交往甚密,前些年曾下狱待罪,后来一番手段,居然便就无事放了,且还升了官儿。这还不是势大?”

“姓什么?”陈瑞瑜越听越觉的像是一个人。

“姓汪,汪文言。”刘恩一口道出,却没什么惧意。当然,朝中的高官显贵,与刘恩可是半点关系没有。

“不能嫁。”陈瑞瑜轻声说道。

“当然不能嫁,”刘恩一怔,说道:“你都猜到了?”

“猜到什么?”陈瑞瑜问。

“青儿当然不能嫁过去,我打听了,那人除了舅舅外,本家倒没什么功名、职位,且还是个聋哑之人。我家青儿如何能嫁过去?”

“青儿?”陈瑞瑜狐疑,“不是说的是何家七小姐?青儿为何要嫁?”

“我当你一猜到便准呢。”刘恩道:“那何家七小姐的意思,便是让何家老爷认了青儿做干女儿,然后嫁过去。反正当初定亲时,只说何家的女儿,倒没指定是七小姐。你瞧瞧,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七小姐打的这个主意?”陈瑞瑜有些吃惊,这主意......可不是一般大户人家女儿能想到的。

“她何家当我们是什么人?门板么?想挡什么就搬来用用?”刘恩道:“我自个儿便就算了,只要能吃饱饭,旁的可不理。青儿可不成。”

陈瑞瑜默然,原来刘恩就是因为青儿,恨上何家的。听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没有答应七小姐。

九叔公一直默默的看着陈瑞瑜,此时开口道:“按说......何家七小姐,也不算歹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嫁到这些大户人家里,自然是件好事......就算是聋哑之夫,也强过吃糠咽菜。”

刘恩倒没反驳,像是默认了九叔公的话。

“当初......我起了誓,就是饿死,也不投身豪门大户。”九叔公道:“这些年,倒是让孩儿们也存了这个心思。”

“都是穷啊。”刘恩难得感叹了句。

青儿左看看、右瞧瞧,低声说了句:“七小姐......人也不坏的。就是......算计的多了些。”

“唉,”刘恩叹道:“这事儿,我仅是赌气,叔公说得在理,这事儿若搁在旁人家里,怕是多半就应了。本就不算害人。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天灾......舍了我也就罢了,还要连累青儿.......青儿,二叔起誓,日后你的亲事,一定要选个好人家。”

“二叔......"青儿叫了声。

“二叔说到做到。”刘恩似乎发了狠。“日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嫁人,绝不让人轻贱你。”

篝火旁安静下来,这说话容易,做起来......在座的都知道难处,就连陈瑞瑜,也是心里清楚。

九叔公打量着陈瑞瑜,心里却一直想着陈瑞瑜脱口而出的话。

“瑞瑜,”九叔公道:“你识得那个汪家?”

刘恩、青儿一听,均是一愣,随即也想起陈瑞瑜适才之言。

陈瑞瑜摇摇头,他当然不认识汪家,但这个汪文言,可是魏忠贤清理对手的一步棋,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适才既然漏了口,怎么也得说说。陈瑞瑜面对九叔公等人,直觉是不愿意骗人的。

“叔公,这个汪文言我是不识的,却是适才刚想起......曾听说过一些......秘事。”

“秘事?”刘恩说得很轻,但无疑是信的。“与汪文言有关?”

“可否说个一二?”九叔公也放轻了声音。

“这个汪文言......”陈瑞瑜笑了笑,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此人原是个县吏,后来花银子成了监生。不过的确交游甚广,这官位也就越做越高,如今做的是内阁中书舍人。至于说道势大,只提几个名便可知了:叶向高、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

九叔公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这一连串的人名,自然是一个不知,但听得陈瑞瑜说得极顺,当然不是随口编的。

“叶向高?”

“内阁首辅。”

“赵南星?”

“吏部尚书。”

......

只问了两人,九叔公便住了口。这二人名字虽是不知,但那官位还是略知一二的。

如此,九叔公、刘恩、青儿自不再怀疑陈瑞瑜出身豪门大户的身份,居然因伤而流落在他们家,岂不是天意?

“瑞瑜,你的意思......”九叔公毕竟久经人世,陈瑞瑜这么说,可不是故意摆出来吓人的,必有后话。

“叔公可闻朝堂之上的事儿?”陈瑞瑜轻声问道。

九叔公摇摇头,这若是知道,可就奇怪了。

陈瑞瑜想了想,道:“这就比如......两家铺子争抢生意,那店中伙计,自然是各帮各家,那姓汪的,便是其中较为得力的一人。”

这么说,九叔公等人自然便懂了。

九叔公想了想,又问:“瑞瑜的意思......”

陈瑞瑜轻笑,道:“这铺子生意,左右不过今年你好,明年他好。可这一回,一家铺子有了十足的成算,要将对家拆个精光,这口子么......就落在那最得力的伙计身上。这不论铺子最后怎样,这个伙计......也就丢了差事。”

九叔公双眼冒出精光,紧盯着陈瑞瑜,好一会儿才道:“瑞瑜可记得清楚?”

“嗯,”陈瑞瑜点点头,道:“也是适才想起,叔公,这若是错的,我怎能记住?”

“可知几时?”九叔公试探着问道。

“左右不过两月。”

九叔公连连点头,不再说话。

刘恩、青儿听得迷迷糊糊,那刘恩低声道:“叔公,你们这是打的什么哑谜?”

九叔公不理,闭眼自己想着。

陈瑞瑜带着歉意的笑了笑,这话可不是他有准备的说出来的,无心之间,他又忘了要小心谨慎的誓言。

好一会儿,九叔公睁开眼,却是看着青儿。

“青儿,那何家七小姐,许下什么,你再说一次?”

“叔公......”青儿有些害怕。

“不怕,叔公可舍不得让你委屈。”九叔公道:“叔公不会答应七小姐。”

青儿这才放下心来,道:“七小姐说,若是应了,何家再送咱们一顷地,外加一座宅子。”

“还有呢?”九叔公道。

“叔公,”青儿叫道。

“不妨,你且说说。”

“还有......嫁妆何家准备,聘礼也给咱们家。只是要守秘,不能让那边知晓。”青儿道。

九叔公眯着眼,道:“青儿,你说这是七小姐的主意,还是何家老爷的主意?”

青儿犹豫了一下,道:“听七小姐的意思,何家老爷原也不赞同的,只是怕了对家。想必七小姐的主意,何家老爷能应的。”

“这何家,还真舍得。”九叔公道:“他何家既然想花银子打发麻烦......怕是也不敢让这事儿传出来。”

青儿道:“自然是,这是七小姐私下里说的,连她的奶娘、丫头们也不在身边。”

九叔公又想了会儿,却拿眼一直瞧着陈瑞瑜,陈瑞瑜心里有些发毛,不知九叔公什么意思。

“瑞瑜,”九叔公终于开口,道:“听你适才之言......何家怎么也算是于你有恩,你也是不愿七小姐嫁过去,也想替七小姐了一桩心愿,可是?”

陈瑞瑜点点头。

“嗯,那好,我这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此事却是瞒不了七小姐,想必会猜到于你有关。这有没有麻烦,可就难说了......”

“叔公的意思是......”陈瑞瑜可不知怎么回答。这麻烦,还少么?怕定是不怕的,何况真如九叔公所说,这七小姐虽然没见过,再怎么也是救过自己一次的,能帮的,还能不帮么?就是有麻烦,难道还能说个不字?

“我这个法子,说出来有些讨巧,可不甚光彩,不过,既能帮七小姐,也能暂解咱们家的难处。”九叔公道:“不过,唉,我也这个岁数了,这家里如今这样子.......还不知能吃几口饭。倒是青儿日后.......”

这话......陈瑞瑜还能说什么?

“叔公是什么主意,说出来听听?”

九叔公看了陈瑞瑜一眼,道:“瑞瑜,若日后真有麻烦引到你身上,你不怪叔公吧?”

陈瑞瑜摇摇头,道:“叔公,不会。就是有麻烦,也是瑞瑜自己引来的,绝不会与叔公有关。”

“嗯。”叔公点点头,好一会儿才道:“我这是穷怕了啊,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

“叔公,”陈瑞瑜刚要站起,那刘恩却一把拉住他,道:“做什么?你就不当是一家人么?”

陈瑞瑜瞧瞧刘恩,点点头,坐下说话:

“叔公,刘二哥,青儿,此时我再说什么救命之恩,日后厚报之话,便是做作。眼下但凡能为你们做一点事情,我是巴不得的,哪里还怕什么麻烦?叔公请勿再说此话。”

“好,好,”九叔公道:“若是瑞瑜没有记错,我这法子倒不费什么气力,只是青儿去传一句话便妥。”

“什么话?”青儿好奇的问道。

“青儿,你便去见七小姐,就是有法子了她心愿,却不是用她那个主意。若是她问详情,就说朝中有人替她家想法子,至于姓甚名甚,无可奉告。只要她照着做便可。”

“嗯。”青儿继续听下去。

“你与她说,若是了了心愿,却要何家拿一座宅子与那一顷地作为酬谢。”九叔公厚着老脸说了出来。

那刘恩、青儿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虽然各有各的盘算,但显然并不以为这话丢脸。陈瑞瑜却也没什么感觉,这家人的难处,如今他是看在眼里的。

“什么法子?”青儿问道:“七小姐那里该怎么说?”

“就说......让七小姐称病,何家老爷也称病,总之任何与这门亲事有关之人,全都告病。只要拖过两月,便万事大吉。”

刘恩细细一想,便就乐了。如此,果然是不费什么事儿。

其实何家不是没想过装病躲避,问题能躲多久,就算躲了两月,不是一样还要面对?又有何用?青儿这么一说,虚虚实实的,那七小姐既然一心不嫁,就是心内不信,怕是也要劝父亲照做的。

陈瑞瑜倒是心内忐忑,这主意可全是建立在相信自己所说份儿上的,若是不准......说来也奇怪,这记在心里的事儿,没说出来倒没有怀疑,此时却怎地又担心了呢?

“好,明儿我便去与七小姐说。”青儿道。

“嗯,”九叔公道:“此事不成,咱们也没少什么,只是瑞瑜的麻烦,就有些难说了。刘恩,打明日起,你便伴着瑞瑜,一步也不要离开。”

“是。”刘恩答应着,此时也想明白九叔公的打算,沉吟片刻,又道:“叔公,要孩儿看,此事若成,何家才会疑到瑞瑜身上,毕竟这朝堂上的事儿,怕是何家也瞧不清楚,不然哪会不晓得?若是不成,只会恨咱家贪心,空口说瞎话,倒不会难为瑞瑜。再说,此事成与不成,那何家怕是也不敢明里说出来。就是何家想为难我们,嘿嘿,咱家现今这样儿,又怕的什么?”

“此事若成,何家又守信,可比咱们辛苦十年、二十年要强啊。”

这岂不是一场赌局?

陈瑞瑜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这错杂在一起的关系。两边都是救命之恩,何家七小姐先算计青儿,此时九叔公又算计何家......这在陈瑞瑜面前上演,这感觉......还真是一个“复杂”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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