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利格尔却好像没有发现相隔高地北侧的异常，笑声渐低，沉脸道，“差点给你个崽子骗了，你以为我没有见过新阳妖魄术吗？不过召唤出一只小猫冒充兽神倒还真是不常见。”说完又忍不住大笑，“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万兽之神。”
随着德利格尔口中不断发出的短促音节，包围陆穹岩的凶兽中，窜出四头生犴，逼向陆穹岩和螭麟所在。陆穹岩有些失望，他本想近距离看看德利格尔吹奏的器物，但没想到似乎只是远距离操纵兽群之用，在附近似乎只要口中念咒即可。
生犴步步紧逼，螭麟显然也察觉到这一次并不是闹着玩的，全身筋肉绷紧，跃上黑檀，在陆穹岩身前低吼示威，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叫声依然没有长进多少，如果说以前是幼猫叫的话，现在也不过是只大猫……
生犴张开圆长的硬腭，露出一排排细碎尖锐的锯齿，形式一触即发。陆穹岩已是拖无可拖，无计可施，拔出长刀，不自觉按照秦无伤所教的凝魄之术收敛心神，他自己已能感觉到魄能在四周波动。
似乎是螭麟的威吓起到作用，原本狰狞露牙的四头生犴竟然不在向前，吓得倒退了几步。无论德利格尔怎么催促也不管用，在包围着外圈如狮獒，奇猬等凶兽都开始低头晃动头颅，不愿意在向前一步。
陆穹岩拍拍螭麟的脑后，颤声道，“你还真是厉害啊，竟然又唬退了一次。”刚才强作镇定，说一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几千只大小不一的野兽，就算是同样数量的老鼠围着也能把人吓死。
螭麟受到了鼓励，从黑檀背上高高跃起，扑向最近的一只生犴，前爪挥下，在空中闪过一道爪影，击中生犴的腭侧，厚实的皮甲像纸一样被撕破，露出狰狞血肉。
还没等陆穹岩叫好，情况突变，刚刚退下的其他三头生犴竟然绕过陆穹岩，一起嘶吼着冲向螭麟。
负伤的生犴凶性大发，也咧牙挥爪与螭麟缠斗在一块。
以一敌四，螭麟虽不落下风，一时之间却奈何不了，只能辗转腾挪与生犴纠缠。
“你的兽神也不过如此嘛。”德利格尔停止了口中碎念，抬头看了看上方高地。
陆穹岩心中一凛，急忙长刀直指德利格尔道，“既然如此，你可敢和我一战，一决胜负，至死方休。”
“为何要和你决斗？先收拾你，再慢慢收拾老贼，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德利格尔又是表情古怪，目光发直呆立一会，似乎察觉到什么，朝陆穹岩冷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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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侧突围军队现在也陷入了苦战之中，虽然凶兽数量已经减少很多，并且处于地势下方，遍与骑兵冲杀，箭矢由上至下掩护威力也大了不少
所过之处留下片片尸体，骑兵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而前方仍是看不到头的不断攒动的凶兽。不过兽群似乎是没有接到命令，没有主动一拥而上，否则局势更是艰险。
“杀”蒙托浑身浴血，甚至连坐骑上也挂满了血肉，手握长刀，与一头生犴擦身而过，带起长长一道彪射的黑血。
现在的战术就是尽量杀向生犴，依靠机动性避开狮獒，黑獬等。陆穹岩那里还能支持多久，谁也顾不上猜测，但至少能明白，等德利格尔返过头来，就意味着他们的绝路尽头，无一线生机。
…………………………
德利格尔连接催动数次，到现在他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寻常。不但四周层层叠围的凶兽却步不前，就连脚下冥兽也在不耐烦的晃动粗短脖颈，不愿意再停留原地。
情急之下，德利格尔伸手到怀中，再次掏出刚才用过的奏器，放到嘴边，从长短不一的细管中飘出刺耳鸣波。
“你手中之物是哪里来的？”陆穹岩失声大喊道，一道寒气直顺背脊到了脖后。
不到十五年前，盘荡山脉落英峰。正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拿了一排类似的奏器，策动了一场袭击，让他流落在外，导致有家不能回，与这一世的父母失散，再无联系。
事关自己的身世，陆穹岩已顾不上身临绝境，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原本畏惧不动的兽群，立刻攒动焦躁起来。已有几只似乎受不了鸣声，开始摇摇晃晃的向陆穹岩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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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地北侧，突围的军队已经辗转突进到长坡尽头，却突然发现形势逆转。原本蒙托率军至上而下突破，进攻势态，而凶兽大都留在原地，被动防守。
现在却发现不少凶兽站起，蠢蠢欲动，已有不少向他们前进的方向包围过来。
“阿达，沃格雷齐他……”诺丽尔第一反应就是陆穹岩那边出事了，虽然被护在中间，但全身上下已经被飞溅的血肉沾染上，狼狈不堪。
蒙托望着前路上不断聚集的凶兽，而他的身后，骑兵已不过百人，步兵拖后损失更少，但也已折损过半，每个人脸上已经只剩下麻木，丝毫没有畏惧，是因为他们相信多坤王族的族长，草原联盟的卿汗一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长刀锋刃指天，自己还没有老，还是草原最伟大的英雄，蒙托再想喊冲锋时，才发觉声音已变的沙哑低沉。
即便如此，每一个追随他的士兵，已经明白前方不倒的身影，想要喊出的那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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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利格尔根本没有理会陆穹岩的诘问，眼看包围圈的其它凶兽行动迟缓，吹奏更急，不知不觉中双眼、鼻中及耳朵旁已经沁泌出缕缕血丝。
脚下冥兽头颈晃动频率更快，已经忍受不住鸣声的催动，面对着陆穹岩张开大嘴。
几乎是同时，陆穹岩感觉到一声巨响后，耳膜灼痛，周围声音立刻变得遥远。紧接着一道腥臭无比的狂风从冥兽方向袭来。他紧紧的勒住缰绳，才没有从黑檀背上跌落。
德利格尔状若疯狂，手舞足蹈，不停念叨，“撕碎他，碾烂他！”恍惚之间，他只见到陆穹岩似乎近在咫尺，发髻凌乱遮面，双目烈焰如火山将要喷发，伸手挥打却扑了个空。
陆穹岩抑制不住的心中的怒火，母亲生死未明，家破离散，心中的愤懑急切的想要释放，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膨胀，已胸口为圆心，魄能像是突然找到宣泄口一样，一圈一圈向外波动扩散。
冥兽在东荒极少有其他猛兽敢于挑战，陆穹岩的状态反而激起了它天生王霸者的本性。仰天嘶吼，万兽齐伏。
“这不可能！”德利格尔突然清醒，发出凄厉短促的呐喊，从冥兽脖颈上失足摔下，在空中血色迷离，全身痉挛抽搐，依然还在想为什么原本驯服的冥兽突然失去了控制。
“老匹夫，你竟然骗我……”德利格尔绝望的怒喊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冥兽脱去束缚，如山峰倾倒般的扑向陆穹岩。
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分别没入冥兽庞大的身躯，头顶处是解决四头生犴摆脱了其他凶兽纠缠的螭麟。而脖颈处是双手紧握刀柄，长刀完全没入冥兽厚甲中的陆穹岩。魄能连绵不断的宣泄，贯穿全身，让他超出常理的跃起刺出了这一刀。
狂乱的魄气不断撕扯着陆穹岩的身体每个部分，甚至感觉到五脏六腑分崩具裂的痛楚。刀刃莫入冥兽身体后，魄气瞬间顺着陆穹岩手臂，汇入长刀。冥兽再次发出最后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声，摇晃侧倒在地，许多避之不及的凶兽被压在身体下碾的糜烂。
陆穹岩一瞬间就被抽尽了浑身的力量，从空中摔落在地面，眼冒金星，一片黑暗，只靠着毅力支撑才没有昏过去。
紧接着螭麟摔落到他胸口，渐化虚影消失不见。
陆穹岩水估计是使用不得法造成的恶果。实际也是如此，他虽有着强大魄能，但使用不得其法，平时就像是大坝拦江，积蓄了十几年的魄能突然绝口渲泄，水尽坝毁。
黑檀焦促的道陆穹岩身边推搡，只是后者已经连动动小拇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涩笑一声，脸部的肌肉都会撕痛不已。
不知道他蒙托诺丽尔等顺利突围没有，陆穹岩仰躺着默默祈祷。
“奇怪，为什么凶兽不怕螭麟，而是……怕我？”神智逐渐模糊，陆穹岩想起了几年前螭麟驯服狮獒，和今日的局面大不相同。还想起婴儿时那块血龙玉佩，精力已一点点消散，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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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汗小心！”
蒙托挥刀直冲，丝毫没有注意到侧后方偷偷跟上一头成年黑獬。等他听到呼喊，转身已经为时过晚，黑獬已经四脚腾空，再无避让的可能。
“阿达！”诺丽尔撕心裂肺般的喊了一句。
蒙托已经做好的最后一搏的姿势，被黑獬连人带马一起扑到在地。
这时南边传来一声如天空惊雷般的嘶吼声，附近许多生兽几乎同时哀嚎倒地，四肢抽搐瞬间就没有了动静。其他没有倒地的生兽竟然跌跌撞撞的四周逃散。
很快周围除了堆满一地凶兽尸体外，再也不见半个活动的影子，劫后余生的士兵们目瞪口呆。
“阿达！”诺丽尔哭喊着推动压在蒙托身上纹丝不动的黑獬。幸存的士兵方才醒悟，上前一起帮忙，把蒙托从里面拉出，胸口处已经血肉模糊，双目紧闭，只剩下一缕游离的鼻息。
在万骑长松岱的指挥下，大部分人随着他和诺丽尔护送蒙托往北与代斯汇合。小部分骑兵跟随巴固向南侧寻找陆穹岩。
经过漫山遍野的凶兽尸体后，陆穹岩所在之处最为醒目，他的身旁不远就是冥兽山丘般的尸体。
……………………
附近最高山峰顶上，一人全身覆盖在厚重的毡袄下，注视着这一切，对发生的事情疑惑不已，直到山下所有人走光，才转身离去。
陆穹岩悠然醒转，全身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发现身处在营帐之中。
一旁的侍卫见到他已经清醒，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狂奔出营帐外大喊，“沃格雷齐殿下醒了！沃格雷齐殿下醒了！”
只留下陆穹岩伸手悬空，不停念叨着，“水……水！”
……
陆穹岩在侍卫搀扶下，半靠在软垫上。代斯、穆戈、佐乌日、松岱……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卿汗和诺丽尔都好吧？”陆穹岩颤声问道。
代斯摇摇头，让陆穹岩心里骤然紧张。
“父王依然昏迷不醒，不过伤势已经稳定，应该没有大事。诺丽尔刚才到了门口，又返回去照看父王。”
“哦，那就好。”陆穹岩顿松了口气，暗骂代斯摇什么头啊。至于诺丽尔肯定是看这么多人不好意思了，所以没进来。
“德利格尔呢？”这才想起心中还有许多谜团未解。
“死了！”
（写到这里比大纲预计的要慢，现在才是第一卷跃马醉碧霄的结束，今晚会调整一下章卷，下一章正式进入第二卷极洋掀冰涛。感谢各位书友一路以来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