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斯今天很兴奋，算上眼前的这位船长，已经是一百七十三艘商船来办理停泊许可了。作为出入管理厅的主管，他对附近不远的海关大楼里，与自己平级的官员有着骨子里面的嫉恨，相比海关，他这里就是个纯粹的清水衙门，因为商船进出如果缴纳货物关税，就可以免去停泊的费用。平时只能看着海关大楼前人来人往，那些在他的眼中都是一袋袋移动的金币。可惜的是从对面出来后络绎不绝的“金币”，穿过狭窄的街道，拿着张海关纳税证明到管理厅，甚至都不用经过他的同意，只要在办公室外的办事员登记，就可以拿到停泊许可。
长久以来，伯恩斯甚至都怀疑，出入管理厅只是海关的辖下部门而已，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今天，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一展才能。只要下颚一抬，示意申请人把表格放在旁边，表示自己正在繁忙的公务当中。那些善于察颜观色的船长就会主动的多塞上一枚金币。这时候伯恩斯再表情严肃，义正言辞的教训一番，这是不符合纽兰国清廉政治形象，是给纽兰政府抹黑的行为，然后悄悄把表格上的金币用手抹进抽屉里，在表格上签上自己大名。
记不清楚从第几个申请人开始，港口管理厅外拍起了长龙，伯恩斯已经顾不上抬起下颚了，除了按照吨位上缴的停泊费用外，总会多出一枚悄然滑进他身前的抽屉里。似乎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所有人都了解伯恩斯大人的清廉与勤政，他也不必再费口舌一遍一遍重复说辞，要做的无非是接过申请表，让金币滑落，“叮”一声后签字。
中间休息时，伯恩斯有过短暂的疑虑，就是申请停泊实在太多了，只是从抽屉缝里透出的璀璨金光，让他把仅有的犹豫立刻忘在脑后。
到傍晚停止时，他已经感觉签字的右手已快麻木。今天一天签的名字，甚至比最繁忙的一年签字还要多，反过来说一天的收获就要超过以往任何一年，甚至是总和，以前并不是每个申请人都能领会到伯恩斯大人的清廉。
“伯恩斯大人，今天的事情是不是要向菲利德男爵禀报？”一个办事员从外走进主管办公室问道。
“嗯？”伯恩斯随口说道，他还在挂念着一千多金币该怎么去花。
“请大人过目。“办事员把登记备案的表格双手递上。
伯恩斯浏览了一眼，猛然眼角抽搐了一下，才醒悟过来，一千多艘商船都申请了长达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停泊补给。如果是同一天进港……
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伯恩斯在额头、鬓角处轻轻碰触，吸干冒出的豆大汗珠，忐忑许久，才自我安慰，即便是同一天进港停泊，也是港口泊位厅管辖的范围，和他无关。
伯恩斯严肃的说道：“为什么要禀告？完全都是正规的手续，交足了费用，没有任何异常。”
但第二天清晨，伯恩斯知道他错了。
浩浩荡荡的商船，密密麻麻的桅杆一直向外延伸到海洋，并排的拥进原本宽阔的进港水道，顿时阻塞住出港的航路，大量的出港商船不断的挥动旗语，但是毫无作用。
惠顿港是极冰洋最大的港口，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大的港口，每日进出商船，军舰何止上千。但进出并不代表可以同一时间同时容纳……大船动弹不了，中小型船舰想从缝隙中穿出，行进没多远，就被夹在无数条船只中进退不得。已经有不少船只发生了轻微的剐蹭，怒骂喧嚣沸沸扬扬。
港口的警报钟声敲响，军方船舰想离开泊位，进行疏导，发现根本无水道可以让最小的执法船只挪动。
一个身穿标准支付的军人，行色匆匆，闯进出入管理厅，急切的道，“谁是伯恩斯？”
“在下便是，请问……”伯恩斯强作镇定问。
“立刻跟我走，带上船舶登记手册，斯麦大公要见你。”
伯恩斯踉跄了半步，差点没站稳，脸上立刻失去血色，苍白如从未见过太阳一般：“斯麦……大公……。”
“菲利德男爵也在，请立刻出发，没有时间在这里耽误了。”军官没有留给伯恩斯思索的时间。
斯麦大公亲自召见菲利德男爵和他，而在大公的眼中伯恩斯只不过是一个平民办事员而已。甚至都不用经过大脑，伯恩斯都已知道，出大事了……
…………………………
陆穹岩与德雷，混在港口拥挤的人群中，默默的观察着一切。
“东主，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一点，这要是被所有耽误出港的海商联名告状……。”德雷不安的弯腰靠近陆穹岩问道。
陆穹岩却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好像阳乾发生的一切混乱都与他无关，“除了波塞冬和一些关系密切的小商行，没有哪一家大商行愿意联名附和的。”
“可是……”德雷欲言又止。
“我相信博龙根大掌柜的公关能力。”陆穹岩已经露出了笑意，想起第一次与博龙根见面的情景。
“走吧，现在就去四海商行，会会极冰洋上最传奇的海商王。”陆穹岩不再关注港口的情况，接下来的会面可比这里有趣得多。
“凭东主吩咐。”德雷也不禁有些振奋，暗自揣测这位传说中的神秘海商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大人物。
两人走出港口广场，找了一辆马车。四海商行在惠顿港实在太有名了，马车夫连细节都没有问，直接拉着陆穹岩、德雷向惠顿城西行。
最大的港口确实有最大港口的风范，许多高大的建筑大都是巨石切割，再一块块整齐堆积而成，比之大都低矮土石屋的土尔城更有大都市的气息。
马车足足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
“客人，已经到了。“马车夫恭敬的说道，能和四海商行打上交道的非富及贵，让他言语中更加谨慎。
两人跳下马车，德雷拿出一枚金币抛给马车夫，后者接过道谢后立刻驾车离开。
“这里就是？”陆穹岩四下张望，足能并行六辆马车的大街，两旁全是高档整齐的方形建筑。
“对，这整条大街都是四海商行的地产。前面那栋围了一圈高墙的方楼应该是总部。”德雷虽然在惠顿呆过一段时间，但也没来过此地，对附近不算太熟悉。
身边全是匆匆驶过的载货马车，几乎看不到行人。
德雷好不容易拦下一辆空驶向里的马车，向车夫打听波塞冬所在。
车夫惊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却没有答话径自离开。陆穹岩只好与德雷步行到看似总部的大楼，暗想这种商业世家和他这样的爆发户果然还是不一样，单是这片地产没有很长时间的积累修整，恐怕也成不了如此规模。
敲打门侧拴着铜铃许久以后，里面才有一个衣饰整洁，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骑着匹雪白色的独角马到了门口，隔着铁栅栏大门询问。
“请转告波塞冬阁下、黛丽丝夫人，天石商行东主陆穹岩来访！”德雷用一口标准的惠顿口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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