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晶晶的母亲崔晓莲在一家专营人工流产的医院工作，她年近40，经她手做过的流产手术已经近千例。她脸色灰黄，五年前，她还莫名得了一种怪病，每到阴雨天，她的手都莫名颤抖，去医院检查，又查不出什么。所以每逢下雨天，如果有人来要求堕胎，她都只能让同事代她操作。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慢性疾病，因此她长年喝着中药，家里时常弥漫着中药味。“崔姐，还不走啊。”下班了，同事经过她身边，“啊，小刘啊，你先走吧，我等下再走。”崔晓莲坐直身子，摸摸有些僵硬的脖子。办公室的同事都走了，崔晓莲还坐在那里发呆，她不想回家。但是最终她还是叹口气，脱掉白大褂，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和坤包，再把白大褂挂了上去。回去的路上，崔晓莲从离家近的那个市场穿过，顺便买点晚上吃的蔬菜。她站在一个摊位前，熟练地翻捡摆放在面前的各类蔬菜。“土豆多少钱一斤？”“一块八。”“昨天还一块六呢，你怎么坐地起价啊。”“这位大姐怎么说话的啊。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菜价就是这样的啦。买了多少年菜了，连这个都不懂。”“你说什么呢！不买了”，本来就心情欠佳的崔晓莲闻言，把菜重重放下，起身走人。“切，神经病。”背后飘来一句难听话。崔晓莲转来转去，不知道到底要买些什么菜才好，最终，她买了一斤馒头回家了。刚进门，一个玻璃瓶子就丢过来了，差点砸中她。只听的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喊：“舍得回来啦？臭婆娘你上哪儿去了！快点过来给老子做饭！”不用说，一定是她男人又喝酒了。每次他在外边喝醉了，回来就找茬骂人摔东西。崔晓莲一言不发，拿扫帚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扫净，撮进簸箕，然后就去煮稀饭。过了一会儿，晶晶回来了。“妈！饭做好没？我饿了。”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吃饭的女儿，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摔，一屁股就歪倒在沙发上。崔晓莲望望她那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发现颜色又换了，“晶晶，你这头发就不能好好的梳梳吗？还有，你看你染这一头红色像什么样子？！还有这，这，这都是些什么啊！”说着边用手拽拽女儿的鼻环、耳环。晶晶一下打掉妈妈的手：“要你管！真烦！一回来就啰嗦我。”“我说你是为你好，你说你才上初中，天天打扮的跟街上混混似的，让邻居看见，多不好。老师就不说你吗？”提到老师，晶晶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情：“切，老师？！哪个老师敢管我。上回班主任说了我几句，钱仔一拳把他打翻在地。”钱仔是晶晶的“男朋友”。“什么？敢打老师？反了他了！晶晶，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个钱仔不是什么好人，整天跟社会上的一帮人混在一起，你不要和他来往，你怎么就不听呢！”“够了！你烦不烦哪。”晶晶不耐烦。“快点做好饭，我快饿死了。”饭煮好了，端上来，晶晶父女俩埋头呼噜呼噜吃饭。“妈，怎么没炒菜？”晶晶嘴里咬着筷子，抱怨。“哦，妈妈今天下班晚了，所以没顾上买菜。凑合吃吧。”“哦。”晶晶不满意，不过没再说什么，把一整碗饭都吃光了。崔晓莲的老公一吃完，起身就向外走去。“你去哪儿？”“臭婆娘，老子爱去哪儿要你管？”张口闭口臭婆娘，崔晓莲的老公似乎不会好好说话。“你不要再去王麻子那里打麻将了。这个月你已经输掉1000块了。家里已经没钱了。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开，马上咱就要饿肚子了。”说着，崔晓莲就上前拉丈夫，男人一把甩开崔晓莲：“滚开！我就要出去玩！谁都别想拦着我！”这一甩让崔晓莲跌倒在地，晶晶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吃自己的，都不知道上前扶一把。男人拉开门，走了出去。崔晓莲无奈地起身，开始收拾男人留在餐桌上的碗筷，然后把它们捧到厨房，倒了一点洗洁精，开始洗碗筷。正洗着，听到晶晶说了一句：“妈，我吃好了，我出去了啊！”说罢只听得门开了又关的声音。“你怎么刚回来就要出去啊？……”崔晓莲话没说完，就发现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洗好老公的碗筷，崔晓莲又把女儿留在桌子上的碗筷收起来洗，又从厨房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桌子。做好这些，崔晓莲去了女儿的房间。看到女儿乱七八糟的房间，崔晓莲皱眉。墙上到处都是港台男明星的海报，被子在床上揉成一团，鞋子东一只西一只乱丢……崔晓莲弯下腰，替她收拾，站起身来，觉得后腰一阵酸痛。她捶捶腰，走到女儿床前，把女儿的衣服叠好。看到女儿那有好几个破洞，她还美其名曰新潮的牛仔裤，崔晓莲无奈。收拾好以后，崔晓莲跌坐在女儿床上，觉得整个家都是灰蒙蒙的。“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呢？”崔晓莲心酸。年轻时候的崔晓莲很有几分姿色，她从医学院毕业以后，因为没有关系，进不了大的医院，最后，她只好在一家人工流产医院扎下根来，这一干就是十几年。工作没多久，她就被现在的丈夫相中了，那时候她的丈夫也很有个人样，每天穿着整整齐齐的来接她下班，时不时还送上鲜花。这样一年过去后，两人结婚了，第二年，就有了女儿晶晶。一开始一家人的生活还和和睦睦，后来，崔晓莲的丈夫跟人合伙做生意，赔了十几万后，便有些蔫头蔫脑了。崔晓莲鼓励他，劝他不要灰心。男人也着实热血沸腾了一把，可是，无论他做什么生意，都只赔不赚，最后，家里的欠债越来越多。男人终于绝望了，变得心灰意冷，毫无斗志，每天都出去喝酒。再后来，连工作也丢了，男人染上赌瘾后，家里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女儿晶晶本来是崔晓莲的唯一希望，可是本来聪明伶俐的女儿，随着年岁的长大，变得越来越乖僻叛逆，不爱学习，导致升初中时，因为考试成绩差而只能就读一所三流初中。崔晓莲面对越来越没出息的丈夫，觉得心累。她不是没想过离婚，但是每次都被自己的父母劝阻：“晓莲哪，虽说现在社会开放啦，不比过去，但日子能过就不要轻易离。知道你心里苦，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你就当上辈子欠了他的，忍忍吧。”崔晓莲知道，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不希望自己离婚，她不忍拂老人的意，日子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下来。
最近，崔晓莲每天晚上都被同一个噩梦所缠绕，导致她白天精神很差，面对刁蛮的女儿，她也无可奈何。崔晓莲觉得自己的精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今天晚上，崔晓莲又不可抗拒地被拖入了那个噩梦中，梦中，崔晓莲在一片黑暗中走着，突然，上千双眼睛似的东西在黑暗中开始闪烁，崔晓莲喊：“谁？谁在那儿？”跟以往的梦一样，没人回答晓莲，只有那上千双眼继续眨巴眨巴从黑暗中窥视着崔晓莲，崔晓莲想上前看清楚，却怎么也无法近前，然后，崔晓莲听见从黑暗中传来婴儿的哭声，她一下惊醒了，手一摸额头，都是汗。崔晓莲把台灯扭开，丈夫还未回来。崔晓莲蹑手蹑脚走到女儿房间，女儿已经熟睡，被子在脚边。崔晓莲摇头，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