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来了一青年执事,领着封十方和张龙端在院中七拐八绕。走了许久,却始终走不到头,也不知道这宰相府有多大。过了好久,三人终于来到一处阁楼,顺着楼梯上去,站在了高台上。
青年执事笑道:“这里是我们老爷向门生讲圣人精义的地方,不过老爷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这样的盛世许久没有办过了。”
张龙端向下望去,只见下方聚集着许多人,其中不少人衣装古怪,但也有些衣冠端正,器宇轩昂之人。张龙端悄悄打量一圈,心道:“这些人看来就是言国闲散的求仙者了吧?他们之中如果藏龙卧虎,我站在这高台上,说不定能偷师一二。”
他们之中,有些人三三两两地聚拢一起闲谈,也有人只管自家,并不同人说话。还算平静。等了一会,场边角落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老者,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场地外走进来的一游商模样之人,骂道:“一两金!你让我好找啊!”
游商模样之人常年在言国到处行走,身上总带着一些求仙者必备的物事。他每次出去转一圈,总能找到急需这些东西的求仙者,再将这些卖给他们。不管卖的什么,统统收一两黄金,所以被人叫做‘一两金’。
一两金大多和身受重伤或者修为大损的求仙者做买卖,大多数人被他勒索得敢怒不敢言。这黑装道人,便被他宰过一次。
此时见到,分外眼红。黑装道人“哐”地一声拔出身后利剑,大喝道:“你既然敢来,我就敢杀!快来受死!”
场中还有六七个也被一两金宰过,只是却没有黑装道人那么愤慨。张龙端在高台上观看,不明就里,心中道:“这个道人真是凶恶,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一两金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卖做成,货讫两清。再说,那次若不是我卖你的一叶灵泉叶,你早就成一具枯骨了。”
张龙端倒是晓得灵泉叶,那是一种生长在溪泉边一种草叶,不少凡人以摘这种叶子为生,一两银子便能买十张。一两金能把一钱银子的东西卖到一两银子,心黑程度世上罕见。
黑装道人大怒,他虽然修炼进境缓慢,但是也还算顺风顺水,唯一栽了个跟头,便是在那次事上。一两金趁火打劫,更是让他记恨。他喝道:“莫要啰嗦。这次咱们再做个交易,让我买了你的人头罢!”
黑装道人将利剑朝前一甩,手做剑指,无形真气外放,将剑同他的手指黏在一起,当做软鞭用。他手一抖,利剑便向一两金甩去。
张龙端人在高处,看得分明,心道:“这个道人若是这样攻我,我理也不理他,只需使出冲剑式,便能要了他的性命。”他求仙不过半年,却拜得名师,又有奇遇,格局已经不是场上人等可以比之。
一两金一个打滚,让过了甩来的利剑,抬起手来,唤出一条火龙,向黑装道人扔去,叫道:“似你这般打杀买卖人,等下就让你晓得报应。”
两人唇枪舌剑,手上也斗个不停。张龙端瞧了半天,觉得也不过尔尔,心中隐约有些失望。
便是在这时候,楼梯处上来一群人,当前一人,正是宰相,他老眼昏花,这里又暗,就算有两人扶着,走得还是极为缓慢小心。
跟在他身后一人,却是个器宇轩昂的中年文士。他看到封十方,并不在意,眼光一扫,看到了张龙端,却惊奇得“咦”了一声。
封十方是言国国师,和宰相乃是同等身份,可以称上权势滔天,中年文士看不破他的修为,只道他是一介凡人,地位再高,也如蝼蚁一般。只是同封十方站在一起的少年,头顶卧着一幼生白玉虎,胸口溢出墨香,小腹收敛清气,显然他小小年纪,真气造诣已经有了一番火候。中年文士心中惊奇道:“他是皎月弟子?李长空什么时候收了这样一人?”
中年文士心里琢磨,口上却不点破,站在宰相身后,不发一言。
宰相在人搀扶之下,将身子颤巍巍地探出高台,去看下面。
张龙端在一边看着,心道:“岁月当真不饶人,他风烛残年成这个样子,却要封师叔争斗。何必要这样浪费光阴呢?”
宰相看了会底下剑来剑往,火光冲天,回身来笑道:“国师,我请来的这些人,还可以么?”他心中得意,暗道:“你不过懂几手粗浅法术,瞒得了我王,却瞒不了我。这次我请来这些高手,有他们相助,夺你国师位置轻而易举!”
他哪里知道,底下纷争在封十方看来,如同小孩玩家家酒一样。宰相看封十方面色如常,心中暗道:“你晓得自己地位不保,却装出一副不在乎模样,莫以为我就会上了你的当。”
底下胜负已分。一两金手中祭着一面黄色小旗子,笑道:“我后土神幡就是本钱。本钱花出,就把你换成货物啦!”
那边黑装道人已经躺在地上,面色发黄,昏迷不醒。
一两金双目一扫,朝众人笑道:“你们有谁同这道人有仇?给我一两黄金,我便帮你杀他头。”
问了几遍,却没有人回答。一两金朝黑装道人啐了一口,失望道:“这货物进的真赔钱。赶紧离手,别想着囤积发财了。”
张龙端看得分明,一两金祭出后土神幡之后,从那幡上流出一丝黄气,钻入黑装道人体内,登时让他一头栽倒。张龙都看得心中凛然,暗道:“这便是法宝了吧。果然厉害。”
求仙者未生内丹,无法生出丹火,也就无法炼制法宝。法宝只能由仙人炼成,再赐给求仙者使用。日月山水四宗所有法宝加在一起,十件也没。一两金手中这件法宝,不管威力如何,都是千金难买的好货,瞧得众人一阵眼热。
一两金撤了后土神幡,朝看台上的宰相一拱手,笑道:“宰相大人,小人名为一两金。今天是为了求财而来。”
宰相见过世面,以往见到那些求仙者,个个脑袋长在天上一般,哪有一两金这样笑嘻嘻地?宰相心中好感大生,也笑道:“不知道仙师做什么生意?”
一两金又拱手,说道:“叫我做什么都没商量,价格定好,一两黄金。做成一次,收一次钱。”
宰相笑道:“那么便好办了。一两金仙师,我这里便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一两金哈哈笑道:“这便有生意上门了。你赶紧开单子,看我给你进货。”
宰相说道:“前几天,我王对我说,我们言国得了国师保佑,风调雨顺,水火不生。我当时好奇得很,便想开开眼界。哪里想到我王又同我说,国师是天上人物,只能做呼风唤雨的法术。别做法时,把我卷到天上去了。我当时一怕,就不敢再提。今天正好遇见一两金仙师,我就想用一两黄金的价钱,看看国师的手段。”
“这个好办。”一两金朝封十方笑道:“你下来罢!对我用你呼风唤雨的法术,给我东主开开眼界。”
封十方哈哈一笑,说道:“我早知今日有这样事情,所以把孙儿带来啦!”他转头吩咐道:“孙儿,你下去给他见识见识。”
张龙端心道:“原来封师叔所说的撑面子,是这样撑法?封师叔要是自己上,一掌能把这一两金拍得肉渣子都不剩。他却要教我替他,真是古怪。”
一两金摇头道:“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又没人出钱看这小孩的手段,我干嘛要费这个劲?”
宰相连忙说道:“我就再出一两黄金,看看国师小孙儿的本领!”
一两金嘿嘿笑道:“买卖人说话不能含糊,不应该说‘国师小孙儿’,而应该说是‘国师的孙儿’。”
封十方也不还嘴,低声对张龙端说道:“你若抢来那个法宝,我就能替你抹了一两金的印记,你就能用了。”
张龙端闻言,便走下楼梯,途中展开金帛,唤出虎爪剑。
待他持剑进入场中,一两金笑道:“你倒有一柄好剑。”
张龙端心中下了夺他法宝的心思,不愿意同他啰嗦,抬手放开虎爪剑,捏了个剑指,喝道:“起!”虎爪剑便漂浮起来,剑柄正对捏成剑指的指尖。
一两金是识货之人,顿时吃了一惊,晓得这头顶白玉虎的少年,手段比黑装道人漂亮得多。一两金不敢大意,当下便祭出了后土神幡。
一两金得到这个后土神幡,靠得是一番奇遇。有这后土神幡,便可以随意调动泥土沙石。刚刚一两金放倒黑装道人,就是将一捧沙土散的如雾气一般细碎,全吹进了黑装道人身体之中。
张龙端见他准备好,便喝了一声道:“去!”虎爪剑有如电光一般快,向一两金刺去。
即使一两金知晓张龙端的手段高,但仍然吓了一跳,他哪里见过如此高明的控剑法门,连忙操纵泥土,成一堵土墙,他自己又矮身一滚,这才堪堪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