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左梅在家里陪儿子。
十点过,吴清源回家来了。开了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全是给儿子天一买了面包牛奶零食什么的。
吴清源一进门,就亲热地喊:“儿子,爸爸回来了!”
天一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爸爸回来了,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起来,跑到门口迎接他的爸爸。
天一已经几天没有看到过爸爸了,非常想念吴清源。
父子俩一直感情都好。左梅以前教书的时候,天一每天呆在自己身边,一到星期天,便有意识地让他父子俩呆在一起,一来培养感情,二来培养男子汉的气概。因为见面少,所以吴清源对天一很有耐心,花时间陪着他玩,给他辅导作业,不像左梅,虽然心里爱孩子,但是脾气急躁,动不动就唠叨几句或者发一阵火。
天一接过吴清源的包,高兴地说:“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好想你哟!”
吴清源说:“爸爸也想你。”说完,亲了天一一下。
左梅心想: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啊,天天不归家,也不问一下,现在要求得儿子的支持了,就来玩这些情感贿赂,买大包小包的零食收买儿子的心。
但是左梅没有说出来,也不想说。
左梅在儿子面前从来没有说过吴清源的一点什么不是。虽然有时候有些恨,但是左梅是清醒的,冷静的,吴清源必竟是儿子天一的父亲,不管怎么样,儿子希望父亲的形象是高大而完美的。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毁坏吴清源在儿子心目中的形象简直得不偿失,对儿子天一的成长没有一点儿好处。
左梅觉得,离婚,只是大人之间的情感出了问题,父子或者母子之间的情感并没有出现问题,把孩子当作解决夫妻情感问题的筹码,是一种短视且愚蠢的行为。
左梅再怎么也不会那样做的。
天一好开心,不断地主动和吴清源亲热,那亲热却让左梅感觉到一种不好的东西:天一在刻意巴结吴清源。
左梅忽然心里好痛好痛,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儿子还是一个未成年人,她希望他像一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没有什么心机与城府都无所谓,因为那样他才是真正快乐的,才是真正享受了少年的美好时光。
但是现在,左梅明显地感觉到儿子在乎他们之间的事,但他不想说出来,只是用自己的语言和行为温暖或者唤回吴清源已经远走的心,他试图在家里当一个粘合剂,希望有一天将他亲爱的爸爸妈妈重新粘在一起,他想回到过去那种状态,他用一种成人化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诉求,可以说是用心良苦,表现得也很懂事,但是这种懂事却让当母亲的左梅心酸无比。
左梅觉得他永远都不懂事也没有关系。
左梅突然好想快点结束这种非正常的生活,让吴清源去追求他的所谓幸福,自己从一团乱麻中早点解脱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儿子也不再心事重重,欲语还休,受着种种不该他承受的折磨。
想到这里,左梅走到父子俩面前,微笑着对天一说:“儿子,你先看一下书,自己玩一下好不好?妈妈想找爸爸谈点事情。”
天一知道他们又要谈,答应了,自己一个人一边儿去看书去了。
吴清源跟着左梅到了卧室,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神情变得冷冷的,说:“又要说啥嘛,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两个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左梅听了这话,没有多少痛了,这种话听多了也不再感到新鲜,心里只是觉得吴清源这人好笑:这个男人,还那么自以为是,总认为女人离不开她,要纠缠他,总认为他就是天,他走了天就要塌,没有哪个能够承受的。
左梅轻轻地笑了,平静地对吴清源说:“老公,我暂且还把你叫老公吧,因为以后是再也不会叫的了。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离了你就不能生活?我今天想和你好好谈谈,可以么?”
吴清源一听,好像不是纠缠,有希望,遂来了兴趣,态度也变好了些,神情稍微柔和地对左梅说:“好嘛,我也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好好谈谈。都是成年人了,道理都懂的。”
左梅今天不想再和他绕什么弯子,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有话直说,绕弯子绕了半天还是那样,效率低不说,还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不利问题的解决。
吴清源看着左梅,示意她可以说了。
左梅淡淡地说:“吴清源,你们天天变着法儿地折磨我,收拾我,我觉得受够了,我不想和你们玩了,想早点结束这种生活。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毫无意义也没有希望,我们俩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以前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天天自欺欺人,做了很多让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脸红的傻事,我现在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吴清源不时失机地点评。
左梅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真的变得好陌生,以前他的脸上有一种柔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可靠和温暖。但是现在看上去,已经没有柔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坚硬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看。
看来,他是真的不爱自己了。
左梅接着说:“你说得对,我们俩已经没有爱了,你就是回来也是带着一具躯壳回来,因为你的心早走了。我也在想啊,如你们真的相爱,分离不但不会隔开你们,反而只会让你们更加疯狂地思念对方,你人回来了,心儿还在别人身上,我的身边天天睡着你的身体,魂却早没了,你说,我要这样的男人做什么?还有,当日子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嘴上说能够原谅你的一切,忘记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但是真的能够原谅和忘记吗?不会的,那些东西始终会像一头可怕的小兽藏在某个角落,随时会冷不丁地窜出来将你我狠狠地咬上一口,咬得鲜血淋漓,然后,又是伤害,无休止的伤害。你说,我还要这样的日子做什么?”
“最关键的是,不管我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不在意,你随时都会有一种负罪感,这感觉将无情地阻碍我们俩正常的交流,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了。”
吴清源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