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一下飞机,来不及回林宅将行李丢下,就直接上了王叔的车,急急地问:“王叔,到底怎么回事?外公的身体不是一向硬朗得很吗?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唉,先生这回是被气着的,小少爷,你待会儿到了医院,可得好好劝劝先生。”王叔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设计稿被盗的事吗?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林森皱眉,遇上这样的事,按道理,外公还不至于这么气愤,除非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这点蛛丝马迹恰好是外公所不能接受的。
“小少爷,我说了您可别生气,您当初就不该将这边的事儿丢给金少爷,先生当年为了金少爷的父亲就已经很是头疼了,您这么做,不是想重蹈覆辙吗?”王叔语气有些激动起来,带着些责备。
林森心里一惊,不确信地问道:“你是说是金楠干的?不,这绝对不可能!金楠不是那样的人!”
“小少爷!金少爷从小就好强,对他父亲的事也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种种的迹象都表明这事就是他干的!您和金少暗中较劲了这么多年,这几年突然对您热忱起来,您难道不觉得……”
“行了!王叔,正因为我和他从小就是对手,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懂他,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快带我去医院看看外公吧。”林森不耐地打断他,他和金楠是敌人,却更是知己,这一点,不管他们俩是否承认,都是一个客观存在。
王叔知道说再多他也听不下去,只好加快速度朝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林森没有直接去病房看外公,而是找到主治医生问了下外公的病情,在得知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
林正云躺在病床上,正和女儿抱怨着外孙,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入眼就是一大束百合。林森将笑脸从花束后面露出来,亲热地喊道:“外公,妈,我回来了!”
林妈妈高兴地站起身来,“阿森!你总算回来了啊!你外公刚才还在惦记着你呢!”
林正云先是吃了一惊,林森要回来的事,他并不知道,反应过来后,沉下脸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哼!我惦记他干什么?他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飞走了就别回来啊!”
“呵呵,哪能呢?这是我的家啊!”林森将花插到花瓶里,如同小孩子一般坐到床边,抓着林正云的手撒娇地摇着。
一旁的林敏君听了这话,忙拍了下他的头,笑骂道:“阿森,说什么呢!这里可是医院!”
“哦!呵呵,你看我一高兴就说错话了。”
“高兴?我住院你还高兴!”林正云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心里有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林森心里明了,也不着急,朝林敏君笑道:“妈,我听王叔说你昨天一夜都没怎么休息,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林妈妈也不跟他客气,临走又有些不放心,叮嘱他好好说话,别惹外公生气。
将母亲送出病房,林森合上门,看了看眯着眼睛假装睡觉的外公,轻笑了一下,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外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好不好?”
林正云眼皮轻微地跳了一下,阿森有多久没有这么与他亲近了?十岁?八岁,还是五岁?作为阿森生下来就是林家的继承人,背负得太多,正如他自己的童年一般,早早地被灌输了太多的人际与商道。都说富不过二代,林家能繁荣到现在,又有多少个被淹灭的童年,爱情,梦想,甚至是亲情?别人眼里的豪门世家,全是风光无限,却哪知道这背后的牺牲。
林森也不等他点头同意,微笑着恍惚了一会儿,看着花瓶里的鲜花,却又似透过朵朵的鲜花,看到一张张神态各异的娇容,轻启薄唇,娓娓道来:“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傍晚,天气极其的热,晚霞似乎是凝结在天空一般,一动不动地将街道染成了橙红色,也烫红了行人的心,让人烦躁的不行。”
闭着眼睛的林正云眉毛跳了一下,这是故事吗?天气预报吧?
“一个少年推着一辆自行车,心里尤其的烦躁,他在找一家修车处,车子晚不坏早不坏偏偏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坏了,这里大都都是餐饮娱乐的店,他推着车走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抹着汗,将车停靠在路边,泄气地靠在车后,眼神瞟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好停在了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面前,店里还是空的,招牌却已经摆了出来,名叫‘小雅之堂’,他好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大雅之堂’?难道是难登大雅之堂,所以甘愿做小?正好笑间,一个人体调色盘透过透明的玻璃门映到他的眸子里,那是一个女孩的身影,她端着调色盘,爬到脚架上,丝毫不顾浑身的颜料水粉,如同站在巅峰上描绘着一朵雪莲一般,那种神情……神情……”
“呵,你说的是杨树吧。”林正云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由自主地睁眼一看,这才发现林森的脸上笑容迷离,眼里泛出的光彩令他也不禁动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回答,才轻笑出声。
林森醒悟过来,也不遮掩,笑道:“嗯,是的,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外公。自从那以后,我每次路过哪儿时,都会停下来看一看那已经客至如云的小雅之堂,我迷上了她做事时脸上绽放出的那种幸福。外公,我一直都知道,不管妈怎么置气,她终归会回来的,而我终究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选了经济类的专业,碰到她之后,我才换的专业。”
“外公,”他握住林正云的手,眼神坚定而期盼,“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我真的放不开,我试过不去招惹她的,妈生病的时候,我还是没克制住,明明有很多其他地方招聘兼职的,可是我就是不由自主地跑到她的面前了,我当时也很厌恶自己,却又如饮鸩止渴,幸福地挣扎着,呵呵,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
“阿森,我知道,都知道,”林正云看着他眼里闪烁出的泪花,也不禁动容,多么相似的场面啊!当初的女儿换成了现在的外孙,却是同样的为难和无奈,“可是外公真的不能啊!外公怕你会和你妈妈一样,蹉跎了青春,毁了前程啊!”
“外公,我不是我爸爸,杨树也不是我妈妈,历史会重复,但不同的人结果也不尽相同。我承认,我和杨树是存在着分歧,可那并不代表我们此生都不可能,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到我们人生里的平衡点,那就是我和她都做回自己。外公,我不想瞒着你,我在大陆那边有自己的公司,开发软件的。”
“阿森!”林正云激动地喝了一声,顺了口气,无奈地叹道,“我们林家到我这一代,人丁本就稀薄,你难道真要脱离林家?你忍心看着林家断送在你外公手上吗?”
林森抚了抚他的背,笑道:“您看,误会了吧,我都说了,我要做回我自己,我就是有自己爱干的事业、爱娶的女人,我不还是您外孙?放心吧!林氏的事自然还是我的事。”
林正云毫不置信,嗤笑一声,“嗤,你的事?你是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的?”
“外公,不是什么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林氏那么多事,要是所有事都需要我去做,那我岂不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不是还有金楠吗?他也算是半个林家人。”
“咳,咳……”一听到他提起金楠,林正云就激动地咳嗽起来,不待顺下气来,就喘着气道,“你别……别跟我提那个混账东西!”
林森见他咳嗽得脸都红了,忙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手端过水杯,顺着他的意思应道:“好,不提他,不提他,来,您喝口水。”
林正云喝了几口水,舒服了许多,心里的怒火也平息了些许,语气有些悲凉,“他终究还是为了他父亲怨恨我啊,或许当初我真不该那么计较,可是,阿森,林氏能维持到今天,就是因为林家从不姑息养奸,金彬自己犯了错误,就应当自己负责,谁知道他想不开会自杀?”
林森知道外公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底终究还是有点愧疚的,只是,他还是不相信,那件事是金楠做的,金楠本就一门心思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没有理由去自毁名誉,而且这点事也不至于会怎么林家,顶多就是损失这一季度的市场,金楠要是想报仇泄恨,不至于这么轻松吧?
“外公,我深知金楠的为人,这件事疑点还很多,不能光看表面,总之,我会查清楚的,您也不用这么操心,好好养病。”
“哼!养病?不被你气死就是我福大命大了,你也不用跟我讲你的那些情史,反正我也没几年的活头了,生后的事我也管不了,我只求你,在我活着的时候不要让我看到林家的落败!”林正云摆摆手,闭上眼睛,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
林森忙笑道:“外公!您长寿着呢!您就等着看吧,林家的人丁一定会兴旺起来的,我和我媳妇多努力努力,多生几个,总会有一个会是适合继承家业的。”
林正云睁开一只眼睛,问道;“什么意思?你媳妇?你是说艾琳,还是说那个已经嫁了人的杨树?”
“您知道的,外公。”林森笑笑不答,整了整被子,笑道,“您先睡一会儿,我在这儿,您肯定睡不着,我先出去一趟,护士和护工都在外面呆着,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按一下床边的按钮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