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带我到他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拿出钥匙刚打算开门,门却突然自己开了。然后就是阿姨的一张焦急担忧的脸,看到我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扑过来要拉我。可是,我躲开了!身体先于意识反应,我避开了阿姨的手,躲到了苏澈的身后。然后阿姨再一次愣住了。我低下头,不去看叔叔阿姨的反应。
“先进去吧!”苏澈拉着我,打破了沉默。
“对对对,快进来快进来。”叔叔说,阿姨继续沉默着。
我跟着苏澈进了屋,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他在鞋架旁换鞋我就站在他旁边,他去厨房倒水给我,我就端着水杯跟在他后面。
“别站着了,筱筱,坐吧!”叔叔说。
我看看苏澈,苏澈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我才坐下。
“苏澈你给筱筱家打电话了吗?”叔叔问。
“打了,我跟叔叔阿姨说,筱筱在我家,让他们放心。”
“那就好!你在哪找到筱筱的?”
“在路边的一个小公园,筱筱打电话给我的。”
“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
“家里有,我帮你们热热。”
“恩,谢谢爸。”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手里的水杯,阿姨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了一会,阿姨坐到了对面的沙发,叔叔刚刚坐过的地方。
“要不,筱筱你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一定担心坏了!”阿姨犹豫着开口。
我依然盯着那只水杯,摇了摇头。
“筱筱,还是给阿姨打个电话吧?”苏澈轻轻地说。
我还是摇头。
苏澈还想再说些什么,阿姨抢先发话了,“不打就不打吧,先去吃饭吧!”
我坐在苏澈旁边,一口一口开始吃碗里的炒饭。吃完了之后,我放下筷子没动,等着苏澈吃完。叔叔问我还要不要,我摇了摇头。然后阿姨拿了睡衣给我让我先去洗澡,我看了苏澈一眼,然后去洗澡。机械地打开花洒,淋浴,擦沐浴露,然后冲干净。打开门,径直走到苏澈身边。苏澈去洗澡的时候,我窝在沙发上等他。阿姨让我先去睡觉,我也还是摇头。我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叔叔阿姨在旁边陪着我一起沉默。
我知道我这样会让人担心,或许还让人很苦恼。可是我不想说话,不想和何人说话。我在想我怎么去接受一个事实,爸爸妈妈不要我的事实。知道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时候我确实很震惊,但是最不能接受的是爸妈要让我“认祖归宗”这件事,就是说我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叫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爸爸”“妈妈”。这样的冲击远远高过了血缘问题的打击。
苏澈出来的时候,他们家的电话想了。阿姨接了起来,隐约能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我站起来走到在吹头发的苏澈身边。
阿姨在沙发上看着我说,“筱筱,你妈妈要跟你说话。”
我拉着苏澈的衣角,摇头。
阿姨又劝了两次,我固执地一直摇头。她终于放弃了,随便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再然后,苏澈的手机开始响了。艾落的,林雅的,肖然的,聂易峰的,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筱筱,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坐在苏澈的床上,苏澈蹲在我的面前。
。。。。。。
“筱筱,你这样,我会很担心的。”
对不起,苏澈。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筱筱,别这样。。。”
我拉他的手,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苏澈一步三回头,关上门离开了。
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
早上爸爸妈妈和奶奶来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仍然躺在床上没有动。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房门被打开了。睁开眼睛看到是妈妈带泪的有些憔悴的脸,站在床边的爸爸和奶奶也是一脸愁容。我想我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全都因为我搞成这个样子?
妈妈和奶奶一直和我说话,大概就是道歉和让我说说话这样的内容。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终于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妈。。。”
妈妈往外走的步伐突然停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小声地说着,“妈妈,不要丢下我!”然后,我又落入了那个温暖了我快二十年的怀抱里。
回家之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去了学校,阿姨中午的时候来找我,是瞒着苏澈的。我能感觉得到阿姨的局促与不安,预感到了某些事情的发生。
许久,阿姨终于抬起头看我。她笑了笑,还是那么温暖,她说:“筱筱,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是有个女儿的吗?”
我点头,等待着。
“苏澈的爷爷一直不太喜欢我,他当年一直不同意我和苏澈他爸结婚。他重男轻女的观念很严重,可那个时候你叔叔的几个哥哥生的都是女孩。你叔叔和我结了婚之后,因为他还是不同意,所以我们就搬了出来。过年过节也一直没有往来,就这样过了两年。后来我想,如果我生个男孩,是不是就有可能被接受。。。”
“可惜,你生的是女孩!”我接了下去。
“恩。我和你姑姑是同学,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那个时候你妈妈刚刚被检查出不能生育,所以,你姑姑就。。。”
“那苏澈呢?”我意外地平静。
“苏澈是你叔叔偷偷去领养的,听孤儿院的人说是被遗弃的。”
阿姨离开之后,我呆在宿舍旁的假山后面发呆。苏澈过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
苏澈说,筱筱,我们总要长大,我们应该学会原谅。
苏澈说,筱筱,不要难过,我一直都在!
苏澈,我不难过,我突然间很替你难过。可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这突然之间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我多么庆幸,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长大!
阿姨走的时候,我对她说,“阿姨,我是我爸妈的女儿,苏澈是你们的儿子,这样多好!”
高考前两天,我住到了苏澈家,原因是为了方便考试。林雅说,他已经做好了跟张俊告别的准备。
苏澈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大家会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