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冬日里，分外的寒冷，吐河满身是血的跟在哥哥身后，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要是再多一些时间，多一些！也好啊！”
吐河已经攻入了西平城的城中，也就是郡府所在地，只是辛晏也是拼了命，把所有城中的壮年男子全部武装起来，双方恶斗多时，却不料背后突然传来“凉州大马”的呼啸声，打到这个时候完全是依靠意志力在支撑的吐谷浑士兵再也坚持不住了，而不用提主力的羌人了，大批临阵溃散的羌人直接冲垮了队形，吐河眼看着重整已经无法，只能在亲兵的保卫下赶紧冲出城中，混乱中找到了已经先行逃难的哥哥，奔着家乡而去。
“哎！难道，这真是天意吗！”
吐延心中恼怒不已，自己精心计划了多年的夺取西平，和凉州分地相抗争的计划彻底失败了，而且，一千多勇士，现在跟在身边的竟然一百多都不到，这些可都是族中最有戏的战士，现在全丢在了西平周围的原野和西平城中，自己。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黑夜中，纵马奔驰的马队中一个凄惨的声音久久的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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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西平城，被熊熊大火所包围着，外面，是混乱中的羌人大营和吐谷浑的营地，而在里面，则是西门城熊熊燃起的火光。
“不要追远！打扫战场！注意埋伏！”
陈珍下达着命令，凉州军冲垮了几百名抵抗的羌人步卒之后，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整个大营几乎都是空的，吐谷浑的骑兵似乎失踪了。
“大人，为何不追击！”
阴冲纵马而来，兴奋的问道，方才的突击，已然使得敌军四散而逃，阴冲好久没有如此畅快的打过一仗了，又被不允许追击太远，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天色已经暗，现在追击容易被敌人打埋伏，而且，既然目的达到了，现在，就赶紧救火，打扫战场吧！”
陈珍笑着捋着胡子，看着数万大军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的感觉，却是不是经常容易碰上的，而且，上次是匈奴，这次是羌人，凉州的几大宿敌都和自己交过了手，而且自己的战绩是全胜，心情当然不一样。
“张定，你带人立刻赶往西平城，荡平还在城中的余孽！”
“诺！”
张定点起身后骑兵，奔着西平城而去。
西平城此时已然变得混乱不堪，从城中奔出的羌人，吐谷浑的骑手纷纷四散而逃，许多人被同伴撞倒，随即被踩踏致死，而西平的守军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也是无力再追赶了。
“不要离开城中三里地！”
张定吩咐着，身后的亲卫和侍从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得令之后便是纷纷散开，追击敌人而去，吐谷浑骑兵在攻城时候特意把战马留在了大营之中，而是徒步充当步弓手进入的西平城，眼下逃难之际，这些习惯了马背生活的骑手们，根本无法在黑夜中逃脱凉州轻骑兵的追击和屠杀，叫喊声配合着火光，让西平城的身影看起来分外狰狞。
张定也是不理这些，奔着城中而去，眼下是要让城中的守军知道援军到来的消息，身后只有十几名先零羌的骑手跟随，这些是日沃布特意选派给自己的护卫，若不是日沃布的强行命令，张定以为，他们追击敌人会做的比凉州骑兵更为在行。
“蛮贼受死！”
张定奔入城中，街道上都是混乱的人群和满地的死尸，战马嘶鸣着，无法适应空气中刺鼻的血腥气味，张定不得不勒紧缰绳，而就在自己马前，两支长戟刺向自己！
“住手！”
虽是混乱，但是借着火光，张定分辨出了这些人身上的凉州铠甲，战马避无可避，自己用力紧拉缰绳，让战马后腿站立起来，避开长戟，这是自己苦练了很久的动作，只是没想到竟然第一次用在了这个时候。
“我们是陈珍陈大人麾下，我是新任西平内史张定，快带我去见你们辛大人！”
张定惊魂未定，看着这两个愣头青般的兵士还要举起长戟，赶忙亮明身份。
“援军！”
这两个士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姑臧来的援军！凉州的援军！”
张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千里奔袭，只是为了救援同袍战友，而自己，就是这队伍中的一员，自己所吃的苦，所遇到的危险，都是有回报的！
“那更要杀！”
随即，两跟长戟再次向张定刺来！张定勒住马缰绳，将马侧过身去，马身上没有玄甲，无法低档锐器的穿刺。
“你们疯了吗！我们是援军！是凉州军！你们这是叛变！”
张定身后的护卫大惊，随即手中的标枪就要出手，
“住手！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张定厉声制止了，只是两人的长戟停滞在空中，却是僵住了。
两个士兵冷静了下来，却是放下了武器，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你们为什么才来！你们为什么才来！”
“你们如果早来几天，就不会有这么弟兄死了！就不会！就不会！”
远征军大部分都是父与子，兄与弟的关系，二城之中也是多熟识之人，此战伤亡之惨重，使得后世的史官谈及此事，也多是以为张骏之过失。
西平之战，包括了祁连山中与氐人的血战，两次征伐西平羌，其中又涉及到了吐谷浑族人的纷扰，在这场历时近四个月的战争中，从枹罕，金城征伐的近三千兵士，伤亡殆尽，返乡者只有十分之三，更多的人，则是在这片土地上长眠。
西平城经历了十几天的修筑之后，又被重新围困，城墙再次损毁，整座城市几乎成为废城，城中房屋大部分被焚毁，西门几乎倒塌。
当夜，在西门城楼的死人堆下，众人挖出了昏迷不醒的辛岩，身上六七处战伤，鲜血早已经凝结在盔甲上，几乎无法脱下，在城中经医官急救之后，方才脱离了危险。
姜聪在乱军之中被吐延抛弃，被凉州军士兵俘获，送往城中。
张定看着城市，突然鼻尖上一凉，纷纷扬扬的雪花竟然在惨烈的血战之后又一次降临了大地，而此时，看着远方的大地，突然想起远在姑臧的家人。
而此时在姑臧，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准备着食物，新的衣服，马上，元旦就要到了，腊祭就要开始了。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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