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四更天了,夜黑的极沉,天空中的云团牢牢的挡住了深夜的月光!妤儿躺在营帐卧榻之上,依然不能入眠,这些天同张昊的相处让她竟然再一次有了那种可以依靠的感觉,而这感觉,她似乎已经十几年都不曾拥有过了!
那一年,她六岁,刚刚记事,还是一个每日在父母哥哥面前撒娇欢闹的小女孩,可是,就在那一年,在父母领着她和哥哥会洛阳省亲的路上,那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贪恋他们随身的财物和母亲的美色横加掳掠,父亲虽然奋起抵抗,拼死守护着一家人,但是在杀死了大部分的山贼之后,终于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妤儿自己也被强盗在小腹上划了一剑,昏死过去!而她眼中最后的一幕便是母亲和哥哥越来越远的背影!有时,她会恨,恨母亲和哥哥为什么丢下自己不管,有时他也会思念,思念那曾经属于她的甜蜜美好的生活!
她能够活下来都是一个奇迹,妤儿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小腹上的那一道伤痕,正想着,帐外传来的一阵阵声响却是打断了她的思绪。
妤儿一愣,合衣来到寝帐的门口,轻轻的搭开一个小缝,正见那个她刚刚还在念着的身影站在校场的高台之上,他的面前,千余铁骑都用棉布包好马脚,整装待发!如此深夜,他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我住在军营之中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难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
正疑惑着,妤儿却看见张昊那在火光中映着的脸庞转向自己的方向,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似乎是已经发现自己在这里正偷偷的看着,而那跳动的眸子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心灵!
五更天,叛军大营东面的一个密林,此处据叛军大营不到一里,张昊和李晟骑马并立在一起,身后便是二人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千甲士。经过了半个时辰的艰苦行军,众人终于到达了这里,冬日夜很凉,但是将士们一个个心中却仿佛烧着一团火,今天,将是他们复仇的日子!
“通知全军,系好右臂的白绫,以免误伤!”张昊轻声的向身后的传令兵下达着命令!
一侧的李晟心中一震,张昊虽然只是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对兵士们的关心,不由的想起刚刚骆元光给他讲的一句张昊名言:不怕死但绝不枉死!
李晟正想着,忽闻身侧的张昊抱拳道:“李将军,我知道将军素来对在下很不待见,但是今日你我共同战斗,战斗之时,还望你我之间不要有什么隔阂!”
让张昊意外的,李晟头一次抱拳还礼,道:“张将军放心,元帅军令,此次行动,你为正将,我为副将,战斗之时,我定全力配合将军,绝无他想!”
张昊一喜,暗道这李晟果实识大体之人,抱拳道:“多谢!时辰差不多了,将军且带人去将营门口的哨兵解决,我在这等将军的信号!”
“诺!”李晟答应着,转身带着几个亲卫兵士向敌军大营摸去。
要说李晟在大唐军中有‘万人敌’的称号着实不是虚名,到了据敌营不足五十步时,只见李晟从隐匿的草丛之中现身,箭如珠发,几乎几个呼吸间便将两侧瞭望塔上的哨兵纷纷射中,都是贯喉而入,竟是没有一人能在死神来临之前发出任何的警报之声,而营门之处几个昏昏欲睡的守兵也是没有一人能够发现周围的异常。箭又一次搭在弦上,精确的射杀几个守门的卫兵之后,李晟学了三声鸦鸣,同时迅速的冲上前去,打开营门!
听到李晟传回的信号,张昊掉过马头向众人道,“将士们!面前便是叛军的大营,便是我们大唐动乱的根源,便是我们家中妻儿老小的威胁,现在,举起你们手中的长刀,随我把敌营变成一片火海,打破叛军不败的神话,而我们将成为另一个神话!冲啊!”
一瞬间,杀声四起,两千铁骑如同潮水般向敌军的大营冲去!
按照之前的计划,两千铁骑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由骆元光率领,领兵六百,冲进大营之后,在敌营北半部烧杀;第二部分由李晟的领军郎将吴冼、李演率领,领兵六百,冲进大营之后,在敌营南半部烧杀;而第三部分则由张昊和李晟领兵八百,冲击敌营中军大帐,在敌营之中从东杀到西,用来吸引敌军的注意!整个战斗的要点在于风一般的烧杀,绝不恋战!
原本静谧的大营就在唐军冲入的瞬间开始乱了起来,由东向西,整个营地逐渐亮了起来,当然,这火光来自于唐军过后那一处处军帐物资肆意的燃烧。叛军中很多兵士还未从睡梦中惊醒,就已经被困在火海之中,而多数人则是尚未穿衣甲,就匆忙的逃到已经燃着的大帐之外,接着被随后冲过来的唐军一刀了结了性命;当然,唐军尚未冲到的地方,已经有很多人被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惨叫声惊醒,慌乱的穿好铠甲,提着兵刃出得帐来,但此时天尚未亮,火光灼灼之中只闻杀声四起,也不知四周有多少唐军兵马!
田承嗣的营帐就在大营正中,他正梦到在战场之上同敌军厮杀的情景,迷迷糊糊中,只觉眼前火光彤彤,杀声震天,尚以为是在梦中,忽闻亲兵在一侧禀报道,“将军,将军,快醒醒,不好了,唐军劫营,已经马上要杀到中军了!”田承嗣猛的一惊,一下子再没了睡意,扒开帐篷的窗户向外一看,东面火光冲天,唐军的铁骑已经近在眼前!再顾不得盔甲,只蹬上靴子、提起长刀就向帐外冲去!其实他本不会这样死睡,但今日受伤,流血颇多,疲累之下才如此不堪,看来白日里李承光那一刀,倒是帮了张昊等人的大忙,否则若是让田承嗣组织起军士反抗,后果不堪设想!
且不管田承嗣等人如何,张昊和李晟二人进了大营之后,一马当先向大营中军杀去,李晟在现代论坛帖子中评价的中唐武力第一可不是徒有虚名,只见他所过之处,无论是敌将还是兵士,无人能从他手下走过一合,当然这也和他并未碰到什么猛将而且冲起了气势有关,但无论如何,如此勇力都令人侧目!而张昊,手中一杆银枪,虽是那勇猛程度与李晟相差甚远,可他的枪法胜在灵活,左点右刺,外加上李晟的余荫,也杀的身侧叛军将士溃不成形。
就在这拼杀的当口,叛军中军已经近在眼前,而此时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汉子提着长刀从大帐中走出,火光映射之下,不是白天潼关之外叫战的田承嗣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