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连连点头,一阵惋惜:“听你这么说来,那必定是丽妃娘娘无疑了。只可怜了淑妃娘娘肚中的孩儿,还没见到自己娘亲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谁说不是呢?”秋荷黯然叹道:“可後宫之中从来都是这样。你我跟着太后多年,太后为了宫的这些事情操碎了心,我们也都是眼见了的。幸好后来有梅皇后为太后娘娘分忧,只可惜天妒红颜,这么美丽的人儿年纪轻轻就仙去了。”
这厢两人在谈着一些宫里的小八卦,正厅里却是纸燃片刻成灰烬。
夏芷和秋荷刚离开,淑妃就迫不及待地把红果雪梨汤放到一边,直接从手帕底下抽出了信笺。信里面是惠妃父亲从湖地找到的前太医院名医林一方的药方判断笺。
泪漱漱地扑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上,洇化开来,淑妃都忘了用手中的金丝帕子去擦,只紧紧的攥着,手指关节都绷得没有一丝血色,煞白煞白,甚是骇人。
淑妃想起怀孕初始,正是去年此时。作为第一个传出喜讯的嫔妃,太后尤为重视,特意叮嘱她要好好安胎,哪儿都别去,又恐她安胎寂寞,时不时带着众嫔妃过来看她。那阵子淑仪宫热闹非凡,一会子是内务府带来了皇上的赏赐,一会子是太后嘱咐御膳房送过来的滋补汤水,一会子又是一群嫔妃姐妹相约来看望她。
特别是丽妃、惠妃和庄妃这同一批入宫的妃子来得最勤。姐妹几个或一起或自己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过淑仪宫来,陪着淑妃聊着天,说说家常,或是谈着从前听到的一些些育儿经,一派祥和的模样,仿佛曾经几个人争宠斗艳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彼此之间都是最亲的好姐妹一般。但淑妃还是不敢大意,她们送来的极品燕窝、细簪步摇等都扔到淑仪宫礼藏室的角落里,或是赏给宫人。
一日丽妃来到淑仪宫,挽简单的半翻髻,拢得清爽且轻巧,半翻的发髻上插了一支新采的海棠,艳丽的鲜红衬着乌黑的缎发显得美艳活泼。淑妃见这清新诱人的装饰笑道:“倒是春天来了,你却偏要跟海棠争妍斗艳了。”丽妃从丹卉手中接过两三支新折的桃花和玉兰,嗔道:“你是不知三四月的宫中正是一片花团锦簇,春意盎然。看你得太后的令整日里坐宫中都不敢外出走走,我替你可惜才特意费力去园里折了几支新近才开的花,想到插到瓶中你就是看看便就当出去散了心,采了春色,有了好心情对胎儿也好,不想你却不识好人心来笑话我。”
淑妃见这几支清新的鲜花顿时感觉屋里的色彩都明亮了起来,真如亲自出去走了一遭回来,心中一片开阔明朗。她接过丽妃手中的花束插到掐丝珐琅荷塘景梅瓶里,边拨弄着花枝边笑道:“你的一番心意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你这样子真是人比花娇,少不得赞你几句,你却当我玩笑。”
两人笑闹一阵,丽妃又细细地问了些胎儿的情况,叮嘱了些便告辞了,临了还特意嘱咐这鲜花插着要时常记得换水才好,不然容易枯萎看着也不大精神。
丽妃走后,秋荷看了半晌瓶中的花,问道:“娘娘,这花奴婢给扔了吧?娘娘喜欢什么花明儿让小海子赶早再去折几支回来。”
淑妃摆摆手,走近梅瓶整理着花枝,道:“算了罢,我想也不打紧,她还能在这几支花上做什么文章出来?再说,这么新鲜的花儿扔了也觉得怪可惜的。”
正说着,淑妃突然感觉右手食指被什么叮了一下,拿起来一看,食指指腹处有个小红点,不多时,小红点周围都开始红肿起来,慢慢变大,不多时已经有原来的两三倍粗,靠近红点处变得透亮起来。淑妃惊得大叫了声:“秋荷,快把这束花扔出去!”
秋荷一把扯出花枝,只见枝根处有个大青虫肥肥胖胖地蠕动着,还晃着大脑袋。秋荷也吓了一跳,赶紧叫小宫女把花拿到柴房烧了,又让稍伶俐些的兰儿快些去喊太医过来,自己扶着淑妃坐下。
淑妃握着右手肿得如桃儿般大小的食指,恼道:“我怀上皇嗣她们急了倒也正常,可丽妃是急糊涂了罢?使出这种伎俩,放个青虫儿咬我,这是什么个意思?”
秋荷忙安慰主子,自责道:“她们素来没安好心的,都是奴婢糊涂没拦住娘娘。”
淑妃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虫子咬下也不打什么紧,一会儿太医来了给上副药就好了。”
正说着,兰儿回来了,回淑妃道:“启禀娘娘,今儿皇上同大臣们外出狩猎,太医院的太医都跟着去了,只留下陈太医值班,所以奴婢只请到了陈太医过来。”
淑妃想着陈太医医术精湛,这点小事有他也便够了,便让兰儿传他进来。
一番仔细询查和诊断后,陈太医宽慰淑妃道:“淑妃娘娘请放心,只是寻常树上的虫儿,被叮一下顶多红肿一阵子,对胎儿不会有什么影响。”说罢开了个方子让身边小医官速速抓了药来,研成细末用朝露调成糊状敷在淑妃右手食指上,拿细绢布包了扎好,嘱咐一定要包满八个时辰方可拆开细绢布。
等到八个时辰后秋荷替淑妃拆去绢布,果然肿痛全消,以为就此作罢。
不想在手指上瘀肿消去的第二天,淑妃出恭的时候发现下身大出血,近身服侍的秋荷吓坏了,忙吩咐了兰儿去找太医,叮嘱道:“不要太过惊慌,淑妃娘娘并没有什么大事,见着太医时只跟他说淑妃娘娘身体微恙,请他过来看看便可。”兰儿得了令便急忙出去了。
秋荷挽着淑妃,安慰道:“也许只是寻常小事,娘娘不要太担心,等太医来了就没事了。”
淑妃借着秋荷的手,缓缓地起了身,苦笑着说:“希望如此。”此时的她小腹阵阵绞痛,钻心一般,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魂已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