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集，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一条青石板大街贯穿整个镇子，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旗幡招展。
秦野进镇之前把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脖子上扎了一条粗布手巾，正好挡住了脑后的龙筋。藏宝袋贴身系好，外边套了一件昨晚土根送他的土布褂子。如此一来，未满十八岁的秦野看着就是个乡下小子，走在大街上毫不起眼。
一路不缓不急，顺着大街来到了一处道观前，抬头看那匾额，斑斑驳驳三个黑字——真元宫。往道观里边望了望，香火似乎还行，一大清早的就有不少人来上香，不过里外全都透着凡人的气息，闻不到一丝一毫灵气的味儿。
于是掉头来到对面的包子铺前站了，刚想张口喊来两个包子，忽然想起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奶奶的，让老子瞅瞅有财主没。”秦野扭头打量过往行人，想找个看起来为富不仁的财主打劫一票。没想到才一转身，迎面就来了个乡绅模样的中年男子，冲着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小兄弟，是不是没带钱呐？”
秦野一怔。
居然是个同道中人。不过修为却很低，只有灵根三层左右。虽然他刻意收敛了全身气息，但一到秦野面前，因为修为上的差距太过悬殊，是以立刻就暴露了身份。
“呃.，是啊……”秦野脸上憨憨地一笑，心里却道：“这家伙应该发现不了我的身份，他这是干嘛来了？不会碰到个大善人，特意给我买包子来了吧。”
“我就知道。”中年男子笑眯眯地道：“刚才瞧你奔着包子铺来了，手往怀里一摸又顿住了。不用说，准是忘带钱了。”说着话，中年男子摸出两个铜板扔给包子铺老板。“给这位小兄弟拿四个包子。”
秦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个大善人呐！
“拿着。趁热吃吧。”把四个包子放秦野手里，中年男子并没马上离开，而是上下打量他一眼，问道：“小兄弟看着不常出门吧？”
“嗯嗯。”秦野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胡乱点头。
“哦，那今儿来镇上有啥事不？”
“没事，瞎转着玩呢。”秦野又憨憨一笑。这个笑容他是跟郭瑞学的，极具迷惑性。
“呵呵！”中年男子也笑了，一口白牙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既然没啥事，能不能帮在下一个忙？”
“啥忙？麻烦不？时间长不？我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时间长了可不成。”秦野的表现就是个地道乡下小子。
“不麻烦，时间也不长。不过一个时辰总是要的。要不你看这样成不？事成之后我给你一锭银子，这样你就算晚回家，也有交代了呀。”
秦野咧嘴一笑：“一锭银子？真的？”
“当然！”中年男子从袖筒里摸出一锭白花花的官银在秦野眼前晃了晃，“只要你帮了我，它就是你的了。”
“行！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秦野抹着嘴巴道。
“你随我来。”
于是跟着中年男子往前行去，七拐八弯穿了好几条巷子，终于在一幢四合院前停了。中年男子左右望了望，抬手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的黑脸，见是中年男子，便一边开门一边埋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大都快不行了。”
中年男子没吭声，侧过身示意秦野先进去，然后尾随而入，等到房门关上，才说道：“你当这十七八岁的大小子那么好找啊，我都等了一上午才等到。”
络腮胡点点头：“行行，不说了，老大等着呢。”
三人来到后屋，络腮胡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老大，人带来了。”
“咳咳……”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中年男子和络腮胡同时扭头看秦野。
“进去！”络腮胡板着脸道。
“没事，进去吧。”中年男子尽量保持着微笑，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双脚却在微微地颤抖。
秦野憨憨一笑，推门而入。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秦野抽抽鼻子，已经分辨出这血腥气并不是从同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低头一看，地上血迹斑斑，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但看着落下的时间都不久。
“过来……”靠墙摆放着一张大木床，床上躺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见秦野进来了，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
秦野走到床边站定，仔细打量老者。
五六十岁的年纪，面容阴鸷，目有凶光。他和外面两个人一样，都是修仙之人。只不过修为要高一些，外面二人都是灵根三层，而他则是灵根五层。
“把手给我……”老者缓缓抬起左手，然后目光转向秦野的手腕，这一刻，他的眼中流露出对某种东西的强烈渴望。
秦野微微一笑，把手递了过去。
啪！
老者的五指一下扣住了秦野的脉搏，一个发力就想将他放倒在地，但是嘴里连嗯了几次，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也不见秦野有任何反应，老者忽然抬头看了秦野一眼，猛地一下就把他的手放开了。
“你，你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的人。”秦野俯下身，看着老者的眼睛：“不过我没你这么龌龊，要靠吸童男子的血来活命。”
“你……”老者身子一挺就想蹦起来，被秦野一把摁住了脖子，“说，我是第几个？”
“第……第九个……”
“九九归一，行，那就由我送你归西吧！”咔吧！秦野已经捏碎了老者的咽喉，用力之大，把脑袋都甩了出去。外面的二人听见动静，立马推门冲了进来。
秦野看也不看，一个金刚锤打出，那络腮胡便倒飞了出去，穿过院子撞在对面山墙上，轰的一声，墙倒人亡。
“你……”中年男子吓得面无人色，回头看看已无全尸的络腮胡，又看看床上尸首分离的老者，再看着秦野，两腿哆嗦着道：“你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的人。”秦野抬手一搭中年男子的肩膀，“把你们的事儿跟我说说，说的好，我也许会放你一马。”
“真，真的？”
“只是也许。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能一会儿就没兴趣听了。”
“我说，我都说……”中年男子点头犹如鸡啄米。
原来这三人乃是本家兄弟，他们家族世代散修，虽然从未出过什么高人，但比起普通江湖人物那是厉害多了。这三人前些日子当了回劫匪，抢了黔国一家极有名望的散修家族一批货。不过老大也因此受了极重的内伤，眼看要死，便病急乱投医，走了个魔道才会使的路子，专找十七八岁的童男子回来吸血续命。秦野之前，已经有八个无辜少年被吸干了鲜血……
“你们抢的货呢？”秦野问。
“在，在后院里藏着呢。”
“带我去看。”
两人来到后院中，中年男子打开一口地窖，弯腰提了一个木箱子上来。“就是这个。”拍拍箱子上的灰土，中年男子的表情似乎像在拍打着一样心爱的珍宝，手势温柔小心，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贪婪翻腾上来。
秦野挥挥手示意中年男子走开，然后手指往那箱盖上一弹，砰！箱盖应声打开。于是花花绿绿一大箱子的纸头差点没晃花了秦野的眼睛。
“花券？”
秦野惊讶不已。这满满一下子的东西居然是花券。无论纸张还是颜色都和五莲派的花券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印刻的门派名称不一样。
“古河派！这是古河派的花券？”
“对对”中年男子连连点头，“一共三千多张，足可以在古河派换到三十多颗低阶仙石！您说是不是宝贝？”
秦野哑然失笑。
还当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只是一堆花券。而且为了这堆花券，居然还搭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散修的层次难道就这么低吗？
见秦野没什么反应，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道：“您，您想要的话就都拿去。只要……只要放过在下一条狗命就行……”
秦野挠挠头皮，叹了一口气道：“叫我怎么跟你说呢……对了，除了这花券，还有其它东西没？”
“其它……东西倒是没了，不过有个人……”
“什么人？”
“穆家大总管的乘龙快婿。这次送货就是他负责的，我们截货的时候其他人都杀了，就他命大没死。我们家老大见他身份特殊，想用来再敲穆家一笔。结果穆家不理不睬，所以正准备今天动手干掉他呢。”
“穆家就是你说的黔国最有名望的散修家族？”
“没错。”中年男子点点头，“不单单是在黔国，整个黔西北方圆六省之内，找不出名望再比穆家大的散修家族了。”
“呵呵，那你们的胆子也真不小啊。”
中年男子摇摇头：“没办法，谁让咱们散修挣一块仙石不容易呢。正路上搞不到，只能偏道上弄了。”
秦野想了想，说道：“带我去见那个人。”
中年男子一愣，随即指指后院的厢房道：“他就在那里关着，您隔着窗户就能瞧见。”
秦野一搭中年男子的肩膀，摁着他一起来到厢房门口，扭脸朝窗户里望了望。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身体很肥的家伙被绑在立柱上。秦野浑身一震，这胖子的外形怎么那么眼熟？
“他姓什么？”秦野扭头问。
“郭！”
“什么？”
“郭……”
“哪里人？”秦野的眉头已经锁了起来。
“听口音好像不是黔国本地人，不过我也没仔细问过。”
秦野又回头朝窗户里望了一眼，眼睛微微眯缝了一下，忽然转过头，对中年男子说道：“看在你给我买过四个包子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
咔吧！
中年男子的脖子已经被秦野捏碎，他张大了嘴巴，瞪着一双眼睛，缓缓栽倒下去……
秦野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抬脚就把房门踹开了。
明亮的阳光照进屋内，被绑在立柱上的胖子猛地抬起头来，于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圆脸落进秦野的眼中。
“胖子，我来了。”秦野走到立柱跟前，一把就将所有的绳索都拽断了。
“你……”胖子还有点迷糊，怔怔地望着秦野，“你，你谁？”
“你大爷！”秦野一巴掌拍在胖子脸上，“你大爷的声音还听得出来吗？”
“你……”郭胖子瞪着秦野，嘴唇开始哆嗦了。“你是……秦野？”
“哈哈！”秦野大笑，一把抱住了郭胖子。“是我！你个死胖子，怎么死到这里来了，要不是我……”一阵哽咽袭来，秦野说不下去了。
“我的小祖宗，你……你怎么来的？”郭胖子仰起头打量秦野的脸，眼中已有泪光在闪。“娘的，才两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你小子现在像个人样了啊。”
“你怎么还这么胖。”秦野咧咧嘴，“我还以为你跑路之后会瘦得跟条狗似的，没想到比以前还胖了。”
“嘿嘿，我福气好嘛……”郭胖子的嘴巴才咧开忽然又合上了，眼睛望望外面，有点惊慌地道：“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那几个恶人碰上了没？”
“他们都死了。”秦野淡淡地道。
“死了？”郭胖子惊讶地望着秦野，“你，你干的？”
秦野摇摇头：“不，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全死了。”
“是吗？”郭胖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屋外，见那中年男子就横死在门前，吓得连退了两步。“他，他们怎么死的？”
“可能是分赃不均打起来了，我是路过外边听见里面打得热闹，就进来瞧了瞧，没想到就看见这死人和你了。”
“分赃不均？”郭胖子两眼四下里一扫，就看见那箱子花券了，立马奔了过去，抱着箱子狠数了一通花券，忽然长舒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天一个响头磕下，哭喊道：“多谢老天爷保佑！多谢老天爷保佑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