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里城城西,端王府。
高俅被带进王府的时候,看见了‘端王府’的匾额,不由得想起了曹安说他今生的富贵就落在端王爷身上的话。本来束手待毙,心如死灰的高俅,心里顿时活动开了。我如今虽然是阶下之囚,可好歹进了端王府。若是我计算的好,说不定有翻身之机。
到了端王府的正堂,端王赵佶已经先行一步回到王府,此时正坐在大堂上。
“跪下!”押解的护卫一声呵斥,对着高俅的腿弯就是一脚。
高俅没等他踢到位已经应声而跪,那护卫一脚踢空差点闪了腰,顿时脸色很不好看,上前就要把高俅的头压伏在地,哪知他又走空了。
高俅平日在大街上厮混,惹上的官司不在少,大堂上衙役的动作,早就烂熟于心。这端王府虽不同于府衙大堂,但是审问犯人的一套,也是大同小异。高俅不等侍卫押伏,已经膝行跪爬到了端王赵佶的近前。
“王爷,饶命啊!小的一介良民,从没作奸犯科,请王爷明察。”
端王赵佶微微一笑道:“你若是坦白,本王也不为难与你,你看如何?”
高俅连忙叩头道:“谢王爷。王爷想问什么,小的一定老实交代。”
“嗯~,”赵佶满意的点点头:“你且说说你是何人,与那赵安是何关系?”
高俅跪在地上,立起上半身禀告道:“小的高俅,本地人氏,家住州桥南街。小的与赵安以前是素不相识,今日乃是偶遇。”
一旁的侍卫头领上前呵斥道:“放肆,你既然与那赵安素不相识,为何会在太白阁下频频张望?分明是关系不浅,你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啦,上大刑!”
“且慢,小的还有下文。”高俅再向前跪行一步:“王爷,小的关心赵安的下落,是因为赵安对我有援手之恩。今天白日里,我与邻家的几位兄弟在大街上蹴鞠,不曾想与路过的禁军教头王进结了怨,那王进自持武艺高强,把我等兄弟一顿狠打。不仅如此,那王进怕我事后报仇,竟然痛下狠手,想要废了我。正在此时,曹安兄弟路见不平,出手救了我。这就是小的与他结识的过程。曹安兄弟虽然惹上了官司,但是一码归一码,知恩当图报,我关心他的处境,也是人之常情。请王爷明察。”
高俅说完这一番半真半假、暗藏玄机的话语,便跪伏在地,暗暗等待端王赵佶的反应。
端王赵佶果然发现了话语的破绽:“嗯?你先说赵安,后面又改口曹安,这是何道理?”
高俅等的就是这句话,忙抬头道:“王爷息怒,小的是一时说漏了嘴。那赵安与我相交的时候,说自己叫曹安。是故王爷先前问小的认不认识赵安,小的才有不认识之话语。后来,小的才明白过来,王爷口中的赵安就是曹安。小的当时虽然明白了过来,但到现在都还分辨不清哪是真名那是假名。”
听了高俅的一番话语,端王赵佶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在那太白阁上,本王隐去国姓,称自己为宋佶,那厮想来早就看出本王的身份,竟然也改了名字,曹安换作赵安,这厮真是可恶,如此戏弄本王。如果不是这个高俅述说,本王还蒙在鼓里,哼,那厮想必现在正躲在那个旮旯里偷笑吧。
赵安,不,曹安,待本王抓住了你,定要你好看。赵佶知道自己受了骗,却不想承认,平稳了下心情,对高俅道:“你可知道那赵安是何方人氏,家中还有何人?”
高俅摇了摇头道:“小的与他初次相识,他的底细小的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他是终南山人氏,准备去大名府投奔亲戚,至于亲戚是谁,他倒是没说。”
曹安的舅舅,高俅是见过的,但是高俅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七分真三分假,足矣。在高俅看来,曹安离开太白阁后,肯定带着舅舅躲藏起来了。眼下就算说出四方客栈,也抓不到人了,还不如留个余地,日后好相见。如果是别人,高俅肯定不这么想,但是曹安与身居来的那种飘忽不定的气质,让他潜意识的感觉到曹安定能得逃大难。
赵佶听了高俅的一番话语,寻思:那曹安说话之时倒是带有陕西口音,这高俅却也没撒谎。看这光景,高俅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来呀,把此人压下去,待抓住赵安,一并处置。”
“是。”上来两个侍卫拖住高俅就往下带。
曹兄弟先前把这帮侍卫一阵好打,我要是到了他们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高俅挣扎着扭头对端王赵佶道:“王爷,你说过不难为小的。”
赵佶正要起身步入后堂,听见话语笑道:“且慢,你先前说你会蹴鞠?”
高俅挣脱侍卫,扑伏在地道:“小的别无所长,只是踢得一脚好球。”
“哦~,”端王赵佶笑道:“你倒是不谦虚。”说完对着侍卫头领道:“先带下去,记得不要为难他,明日且看看他的本事。”说完,背负着双手,优哉游哉的步入了后堂……
汴京城上空,圆月西垂,几只夜鹰不时的掠过,发出一声声尖利的鸣叫。城下四处静悄悄,已是夜里三更时分。
哗——,哗——,哗——。
随着整齐的步履声响,汴京城皇城东华门外的十字街上,交叉走过一队队刀枪林立,铠甲粼粼的巡夜士兵。
“呼——,”黑黑的小巷里,有人长出了一口气:“我说曹兄弟,你到底惹的什么人啊,这架势也太大了点儿,连皇城内的守卫军都调到城外来了。娘的,吓死我了。”
“虎子,你到底惹了什么事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嘘——,小声点儿,等下进了章府再说。”
…….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小巷子里蹑手蹑脚的出来了五、六个人,猫着腰,蹑着脚,一溜串的跑到了对面的小巷子。进了巷子,这一伙人沿着墙角,东拐西绕,很快便到了一个很大的庄园背后。这庄园之后有道小门,这一伙人到了近前,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就打开了。黑暗的门里面走出一个人,对着这伙人招手道:
“快点进来,切莫弄出声响!”
这一伙人默不作声,就着淡淡的月色,摸黑跟着那人走,不片刻便进了一所偏僻的房子。带路之人拿出火折子,吹了吹,点亮油灯后道:“怎么这么晚?”
随着灯光的亮起,众人的相貌都显露无疑。这一伙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四方客栈接了舅舅的曹安与白氏兄妹一行人。
白鹞笑道:“我们也不想这么晚,只是今晚守卫巡逻的甚严,与以往不同,我们得找机会见缝插针。呵呵,说起来,今晚还多亏了小灰和小黑,要不是它们,我们说不定已经落入法网。”白鹞说完,竖起小指在嘴里吹出了长长的口哨。,
扑棱棱——,两只夜鹰越窗而入,分别落在了白鹞和白鸱的肩上。夜鹰一黑一灰,俱是神采奕奕,梳了梳羽毛,两双碧绿的眼睛随着脖子的扭动,四处打量着众人。
“是吗?”那领路之人看着两只夜鹰,笑道:“好鸟儿,今日又立了一功,待明日得了钱,给你们买肉吃。”
“好了,现在安全了。”白鸱抚了抚肩上的小灰,指着那领路之人,笑道:“曹兄弟,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长生李班主。”领路之人中等身高,长须,儒袍,三十多岁。
这李班主其貌不扬,但是却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曹安抱拳笑道:“曹安,见过李班主。”
“客气,客气。”李班主抱拳道:“这位是?”
曹安的舅舅李固先前在客栈里是担心侄子的下落,现在侄子找到了,却更加的担心,正自愁眉苦脸、六神无主,对李班主的招呼,视而不见。
曹安笑道:“这是我舅舅李固,受了惊吓,让李班主见笑了。”
李班主笑道:“李大哥不必惊慌,这里可是当今宰相章老太爷的府邸,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
李固闻言吃了一惊。
“宰相的府邸?你说的可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的章惇章大人?”
“正是。“李班主呵呵笑道。
这一路上只顾担心曹安去了,对他们口中说的什么张府、张府的都没留意,现在突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急道:“这里可是宰相府,私自偷入,那可也是大罪啊。”想到此,李固一时坐立不安。
李班主笑道:“李大哥切勿惊慌。明日乃是章老爷六十四岁的寿辰,小弟作为戏班子的班主,掩护你们二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固一晚上被拉着四处转悠,又惊又怕,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知道了一点,眼下是安全的。稍稍安下些心,李固打拱行礼道:“我们舅侄两人,就拜托李班主了!”
曹安这一路上竟跟着转悠了,他明白的事情也不比他舅舅多,只不过他不慌而已。眼下听了李班主的话语,再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里面的奥妙,不由得惊叹起来。好本事啊,好谋划!
这李班主显然是这伙人的头脑,他们在行骗之前,就已经找好了退路,那就是找个官府轻易招惹不起的大户人家去唱戏,等人家答应雇请小戏班。他们就搬入大户人家,随后连夜行骗,正如曹安先前在大街上遇到的一幕‘卖身葬父’。有了胖子那么一猥琐,那么上前买姑娘的肯定是大鱼啊!
如此之后就顺利了,‘姑娘’带回入府,签卖身契,按手印。可是到了后半夜,诈尸的诈尸,姑娘也变成了男人,两人结伴夜逃,与早就等候在院墙之外的胖子等人会和,趁夜逃走,转而遁入大户人家,正如同眼下一样,只不过此次的行骗出了点儿意外而已。
虽然出了点儿意外,但是了解内情的白氏兄妹,转手又接了曹安这个买卖。行骗不成,马上就做偷运犯人出城的买卖,正好可以利用栖息在宰相府的机会。真是一环套一环,这伙人儿好生的厉害。
再看看白氏兄妹肩头的夜鹰,曹安对这伙人儿佩服的五体投地,先前走街串巷、躲避官兵的时候,曹安就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准确无误,刚好就能擦着官兵的脚步开溜。原来是有了这么两双夜眼啊!看来,夜鹰不时的鸣叫,就是在传递信息啊!
厉害啊!都说江湖藏龙卧虎,此话果然不假!眼下只看见了白氏兄妹的本事,那山羊胡、矮胖子都还没显山露水呢,更别说那给曹安一种很奇怪感觉的李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