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门口止步，空气中细小的尘埃躁动着，在这安静地大殿里它们肆无忌惮地弥漫着，好像嘲笑站了一地的大气也不敢出的人。
咫易渊将急报放在御案上，不发一言，他知道又要面对满殿臣子无止境地质问。他暗中吸了一口气，眸中精光凝聚，果然一个老臣出列。
“从国库放款救济风国人就是妇人之仁！现在风国人反咬一口，臣想问问，当初要就风国的人，现在又打算怎么收场？”
说到后来，他索性直逼江浸辰，义愤填膺，这个年轻人自大妄为，浪得虚名，称得什么第一谋臣。
江浸辰无奈，站出来道：“风国是我咫国的属国，照顾好自己的子民，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也可显示我大国气度，让人心信服。不然以后哪个国家还敢降服咫国？至于如今风国旧主出现，能一呼百应，难道仅仅因为百姓顾念旧主吗？”他连连反问，徐徐道来却掷地有声，虽是面向老臣，却提高音量，震慑全朝上下的臣子，他知道这个问题需要马上平息。而对这次调粮未到，反遭风国反叛的“失误”，不应该由皇上解释。
他不等老臣反诘，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平复叛乱，安稳民心，皇上，臣愿为咫国肝脑图地，死而后已！”
大殿里恢复了安静，众人纷纷道：“誓死为皇上效劳！”
咫易渊露出一丝笑，“好，在这紧要关头，朕希望朝野上下同心协力，这次定要给予风国惩戒。看来也是时候巩固我咫国霸主的地位了。”他慢慢吐出这几句话，那不可侵犯的威严仿佛在所有人心上压了层层黑云，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俯首。
下了朝咫易渊回到御书房，江浸辰跟着他走进来，咫易渊揉着太阳穴，“让我静一静。”
“事情紧迫，恐怕你要等会再休息了。”江浸辰毫不让步。
咫易渊抬起头，做好倾听的准备，两个人公事公办，所有的不快抛到了脑后，这毕竟是咫易渊的国，江浸辰的家。
“风国的公主风玉箫现身，集结了风国的旧臣，招募人马，进攻咫国，要夺回失地，复兴风国，这是确凿的消息。”江浸辰目光灼灼，他现在已经常驻宫中，各地的情报像雪片一样飞来，他整日听着各种各样的消息，心情只能越来越沉重。咫易渊也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安抚咫国民心反而是当务之急。上次拨粮给风国加上风国叛乱，现在咫国上下出现了不满的情绪，咫易渊用各种手段鼓舞士气，团结民众，一边还要发兵征讨，指定战略，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现在民间有传说，先皇征伐其他国家时的杀戮，对一夜血洗风国皇宫的事情，现在被传得绘声绘色，愤怒的呼声也一天高过一天，咫国也有民心动摇。”江浸辰快速地说着，没什么顾忌的了，每个国家都有它的铁血手腕，民怨四起了也只是时间到了而已。咫易渊无暇对这抨击发怒，他最清楚帝王对百姓的亦柔亦刚的利用，这传言说得并没有错。
“还有关于皇上操纵边疆州县造反轼君的谣言也传得沸沸扬扬。”江浸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这是风国释放流言的杀手锏，他不是不敢把这冒犯的话告诉皇上，只是不想重提旧事，不想细究，也许映月也参与谋划此事。这深宫的故事不能探听，细细的尘埃里，桥畔的岩缝里，摇曳的帐幔里，吱呀的朱门后，都是不能言说的故事，任你如何惊天动地，都要喑哑着埋在心里，带着肮脏和罪恶腐烂，问了，知道了，就连表面的干净都没有了。
他还想当咫易渊是朋友。
咫易渊双手合并，支着下巴，黑色的眸子里不知酝酿着怎样的计谋，他突然开口：“背后推手是谁？区区一个亡国公主能集结这么多人马，我不信和墨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江浸辰点点头，“风国的人马都是从各个小国买来或者是风国旧部，天下也只有墨国能威逼利诱那些小国，让他们敢跟和咫国作对。要查明背后的猫腻，还要一些时间。”
咫易渊向后一靠，眉头紧锁，这个墨离，阴魂不散，他针对咫国，难道是因为她？他心里一个念头闪过，露出不快的神色。
江浸辰看着他，一口气说完轻松了一些，现在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了。虽然跟国事比起来那么微不足道，可还是彼此心里的一根刺，他不希望雅瑟再难过。“那天我有太监来说你传我议事。然后我在送沁亭碰到了她，她只是跌倒，宫里的尔虞我诈不需多说，这么简单的陷害，偏偏屡试不爽。”
咫易渊一摆手，干脆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无须多想。”江浸辰潇洒地一笑，“自然，但我总要洗脱这个罪名。”
他坦然地看着咫易渊，他必须坦然。
雅瑟在宫殿里走来走去，随着她身体慢慢恢复，外界的消息像风一样从四面八方渗进来，岸芷跟在她后面，滔滔不绝地讲各种传言，“风国势如破竹，风国人大多盼着旧主还朝。主人一定在暗中出手。没想到我们峰回路转，回家指日可待了。”她满脸憧憬，原以为一辈子离不开这咫国了，现在突然有了希望，像盲人看到模糊地亮光一样雀跃。
雅瑟喃喃自语：“风国旧部……要是没有墨离出手，风国哪里有什么旧部。而现在关于咫国的各种传言，也是墨国的口舌散布的了？”
岸芷啧啧地说：“虽然至今没有消息说墨国做了什么，但主人一定是看了你的信才出手，早就该向主人求助了。”
雅瑟没想到墨离不计代价出兵助风国，墨离是为了自己吗？还是为了他的野心？权衡利益打算灭了咫国分一杯羹？咫易渊怎么样，他一定忙得废寝忘食了吧，这次的交锋真的会威胁到咫国的根基了。咫国近百年的基业，咫易渊又如何来守？想到风国人就要翻身，昔日的仇人惶惶不安，雅瑟却没有一点欣慰，这不是她的使命么，可为什么机会来了她反而觉得这么沉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