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我犹豫得这样厉害，也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谴责达到了一个从未有的程度。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曾经为了生存，我做过坏事，利用算计别人，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但是现在，我无法继续维持那一份冷硬的心肠，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该怎么办？是继续自私的逃走，还是回去？我心里却仍然不能狠下心来，将那份犹豫斩断。我的心就像是被磁场干扰的指南针，不住的左右摇摆，却始终没有一个定数。算了，还是别回去吧。我咬牙劝自己，何必要淌这趟子浑水呢？虽然湛清涵他可怜，可是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很快另一个潜伏在我心底的声音却是立刻反驳，真的没有关系吗？他是你弟弟呀！如果你不是他姐姐，他就不会帮你善后，不会让你顺利逃走！他帮你的时候，就是舍弃了自己的一切在帮你！
我心里一窒，几乎被说动。不过很快我喃喃的替自己想到了理由辩解：不是，我不是他姐姐。他姐姐是湛清音，我只是在湛清音死后借用了她的身子而已。我和湛清涵根本没关系。他帮的是湛清音，不是我。我不必内疚的。
心底那个和我持反对意见的声音叫嚣起来，将我驳斥得无话可说，心中犹豫的天平开始渐渐倾斜，也许是出于惯例的自私，我却是仍然挣扎着迟疑着，始终不肯做最后的决定。
对，还是回去吧。为了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回去吧。
我不停的给自己找着回去的借口，却是始终不肯承认让我产生回去念头的实际原因，其实是因为那个倔强的少年。
那碗面终于端上来了，不过我却是顾不上吃了，我现在急着办一件事情。当下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结账了，我拔腿就往天香楼狂奔。希望，还能够来得及吧！湛清涵，你等着我！眼前闪过湛清涵最后看我那一眼的表情，我心里闷闷的钝痛起来，越发卖力的往前奔跑。
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减轻我心里那股折磨我的负罪感，而唯一的途径就是湛清涵。
天香楼一如我想像中的那样热闹，不，应该说还要热闹得多才是。大概和艳娘发出去的那个告示又关吧。我冷冷的看着那些左拥右抱，急不可耐的色鬼和那些奉承迎合的女人们，觉得有些恶心。
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没看见艳娘之后，我伸手拨开挡着我路的那些人，直接去往二楼找艳娘。被我推开的那些人自然都不爽，不过在看见我冷冷的表情和眼神之后，都愣住没敢上来再说什么。
我是在二楼的走廊上遇见艳娘的，她正拉着一脸冷漠的湛清涵不知道在骂什么。湛清涵似乎是一个死人，只是不动不动的站着，什么反应也没有，表情亦或是其他动作。
而艳娘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个猥琐男人和他的同伴。我看见那猥琐男人一脸垂涎的看着湛清涵，居然还伸手想要去摸湛清涵的身子。而湛清涵，明明看见了却是没有反抗的意思。尽管，我看见他的身子明显的一缩。他似乎已经认命，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任人摆布。
我忽然就怒不可遏起来，眼前这一幕让我想起了那天湛清涵被玷污的情形。而那股尚未曾抒发出来潜伏在内心的怒气瞬间被激发出来，让我失去了冷静。
“滚开！”我伸手打开了那男人的手，狠狠的瞪着他，将湛清涵拉到我背后护住，然后开口警告：“你要是再敢碰他一下，我会让你后悔的！”我并不是故意说狠话打算吓住对方，而是我真的打算这么干。我有太多种办法，让这个肮脏的男人后悔莫及。
“姐……”湛清涵看见我的时候，明显一个愣神，随即急切的唤了一声。可是那个音只发了一半就被他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再没有半点声息。仿佛就连那一个微弱的音节，也都只是我的错觉。
而当我拉住湛清涵的手那一刻，我更是明显的感觉到他的退缩和抗拒。我扭头看他，他已经恢复了那幅漠然冰冷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情感，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心里陡然疼痛起来，隐隐有窒息之感。
“浪蹄子，你做什么！”在那个猥琐男人反应过来之后，艳娘已经咬牙切齿的叫嚷起来，伸手就往我脸上招呼。
“滚开，要是再让我听见这浪蹄子三个字，我就拆了天香楼！”我不耐烦的一巴掌推开艳娘，冷冷的看她一眼之后说道。艳娘这一套，对湛清音那种懦弱的女人来说有用，可对我没用。
“你敢！反了你是不是！”艳娘并没有被我唬住，反而再度冲了过来。大概在她心里，我这副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拽住艳娘的衣襟拉到我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听着，我最后说一遍，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些！否则，你这天香楼别想要了！想要我替你赚大把的银子，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艳娘终于彻底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几乎吓得说不出话来。我相信她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狠辣的气势丝毫不输男人。
打架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其实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样的。当你真的连性命都豁出去准备干一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其实也不怎么难。
我从来都是这种心态。艳娘在天香楼是绝对的老大，因为她有银子，所以打手们听她的。而姑娘们怕她，却是因为那些打手们。若是没了那些打手，就算是一对一的打艳娘也不一定就是对手。
现在这没有打手，打手们都在看家护院，大厅和门口守着控制场面维持秩序呢。所以，我不怕艳娘，我完全有把握在那些打手来之前弄死她！
这种鱼死网破的心态镇住了艳娘，她完全愣住，看着我半晌才颤抖着挤出一句话来：“你想干什么……不怕我回头好好的修理你么？”
唇角一挑，我嘲讽的笑起来：“艳娘，你真是天真。以为我湛清音被贬成了妓籍就是你可以随意揉捏的？昔日湛清音的名号在那些王公贵族耳里响亮得很！想必你也听过，爱慕我的人不计其数，向我提亲的更是数不胜数！我现在入了妓籍，做了**。虽然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可是那些对我青睐的人可都是有身份的。只要我在枕头跟前吹吹风，艳娘你说你会怎么样呢？”
我玩味的轻笑，眼神不住的往她脖子上溜。
艳娘面色大变，脸渐渐的涨红起来。我清晰的看见了她眼睛里头的害怕，于是满意的放开了她。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可凤凰就是凤凰，不是鸡可以比的。湛清音那个蠢货不懂利用这些，我可是驾轻就熟。
“现在，乖乖的去撤回那告示。别让我看见任何人再对我弟弟动手动脚。否则，艳娘你是聪明人，知道有什么后果。你听话，我也就不闹腾，到时候你只管数银子就成！我弟弟这几个卖身钱，到时候我会双倍给你挣回来！”留下这么一句，我从容不迫的拉着湛清涵就回了房间。至于外头的残局，那是艳娘的事。
那个猥琐的男人似乎直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此时见我拉着湛清涵要走，他居然还敢伸手想拉住湛清涵。嘴唇微动，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
“滚！”不等他将那番放屁似地话说出来，我就垮下脸喝了一声。然后斜眼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唇角微挑露出冷笑来：“以后，小心点。在京城混，光有钱是没用的。你那两个钱，只够给自己买棺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