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没办法，胡辽前世并不是文学青年，他只能用这首老诗来形容自己初见北原的感受。其实这个形容并不贴切，风是有的，也吹动着茫茫长草，不过视线所及，并没有牛羊。
在云碧山口的峡谷险道中走了三天，乍一见到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众人除了眼前一亮，心情也豁然开朗。
钱佑宜勒马朗声道：“诸位，我昨天晚上听到胡兄弟说了一个词。我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这个词是‘战友’。大家都知道，前面可能有一支马贼，我们人不多，但是我们是战友，我们会并肩作战。”
稍顿了一下，钱佑宜接着道：“我知道各位很多都是第一次认识，武功战技也各有不同。不管大家以前单打独斗有多么厉害，我只希望大家能记住‘战友’这个词。我老钱，也不怎么会指挥战斗，但是我相信，大家只要信赖战友，随时记住协同互助，我们是不会输给那些马贼的！”
这算是战前动员？胡辽看了看众人，效果不能说很好，这些人好多都是江湖老油条了。不过肯定会有些效果，至少让人精神一振。
胡辽没想到的是，钱佑宜居然记住了自己无意中说的一个词，而且还能根据这个词自己想了这么多。他向钱佑宜看去，钱佑宜视线也刚好扫过来，对着胡辽一笑。
“这个钱佑宜，不是那么简单啊。”胡辽心中再次暗忖。
这边周大炮对这胡辽竖了竖大拇指，看得出来他有些兴奋了。钱佑宜这种激励，对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效果显得要更好一些。
“嘎嘎”的叫声响起，陶大师的乌鸦远远飞了回来。
陶大师又念着古怪的音节，然后咬破了自己左手中指，那乌鸦盘旋着落了下来，停在了陶大师的手臂上，又贪婪地开始吮吸鲜血。
陶大师用右手抚摸着乌鸦的羽毛，然后将中指蜷到手心藏了起来。那乌鸦有些急躁，陶大师继续抚摸着，一边念着古怪的音节。
说来奇怪，那乌鸦慢慢安静了下来，开始长长短短地鸣叫。胡辽听不出个什么名堂，那陶大师却凝神细听。众人都不作声，生怕打扰了他。
等到陶大师将乌鸦重新关回笼子，钱佑宜恭敬地问道：“陶大师，情况怎么样？”
陶大师半眯着眼睛，一边思考一边缓缓道：“西北方约十五里有些骨头跟新鲜的皮毛，数量不多。正北方四十里有很多的骨头跟新鲜的皮毛。周围四十里范围，都没有新鲜尸体。”
这些话让人有点费解。不过胡辽前世就曾经听说过，乌鸦具有比较高的智商，再联想到乌鸦的饮食习惯，胡辽恍然大悟。
原来见陶大师放出乌鸦，胡辽就想到过可能是做侦察之用，当时心里还在感慨，这技术实在太先进了，有了这么个巫师，战争期间岂不是料尽先机？
此时听到陶大师的话，胡辽才知道自己有些高估了乌鸦的作用。从陶大师的话可以听出，他是在翻译乌鸦叫声所提供的信息。这些信息也不能说没用，但是具体该怎么判断，还是要看指挥官的经验跟素质。
当然，对于陶大师能训练乌鸦自动去侦察，还能返航，而且能弄懂乌鸦叫声的意思，胡辽还是感到很神奇的。
众人暂时停了下来，聚在一起商量去路。
钱佑宜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然后道：“大家觉得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
胡辽不吭声，他对北原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不会冒昧地胡说。
陶大师干脆闭上老眼，昏昏欲睡，他的学徒忙上前帮他轻轻捶着肩膀。
“我听钱先生的。”周大炮道，孙家兄弟也连连点头。
钱佑宜对张武师道：“你怎么看？”
张武师道：“以前跟北原的联络都是你来的，你比我要熟悉。要不你先说说情况，我们再看？”
钱佑宜点点头：“原本最靠近云碧山口的，是二十七胡中一个叫‘大口胡’的部落。以前给我送货的，其实也是大口胡的商人。他们这个部落，因为最接近大周，所以风俗礼仪都跟大周相近一些，言语也好沟通。”
张武师道：“如此，我们最好先去找到大口胡的人。毕竟他们在北原生活，到底这里现在是怎么个状况，他们也比我们清楚。”
钱佑宜道：“话是不错，不过你知道，这些部落都是游牧为生，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虽然二十七胡说来部落很多，但是每个部落散落在这大草原上，就跟一个人丢进了西关城一般。
“这一片本来就应该是大口胡的活动范围，我也有很久没有去找过他们了。除了最早那次是瞎碰碰上他们的，后来我找他们那几次，都是跟着他们部落到大周来的商人一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寻找。”
张武师沉吟道：“大口胡大约有多少人？”
“大约有一万多人。西北方的人迹看起来少了点，正北方比较象。但是根据乌鸦观察所得，我很难判断人数。”钱佑宜道。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军官，这些牧人部落也不是军队，有一套大略的评判方式。
张武师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向西北方去。就算那些人不是大口胡，我们也可以试着跟他们沟通。”
“万一他们是马贼呢？”
“这也是要向西北方去去的目的，我们要做好战斗准备。他们人数较少，就算起了冲突我们也比较有胜算。而正北方人马较多，如果无法沟通，战斗就要困难得多。西北方那路人马如果是马贼，正好顺便解决掉，以免有后顾之忧。所谓先下手为强，与其等他们什么时候莫名其妙找到我们，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张武师道。
钱佑宜道：“很好，我觉得不错。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有？”
众人都表示愿意服从钱佑宜安排。于是钱佑宜就将众人简单的调派了一下，张武师骑着空马前行两里作为哨探，孙氏兄弟居中策应，胡辽跟周大炮保护陶大师跟钱佑宜，他们跟马夫和骡马队一起前行。
又约定有所发现的话，张武师要快速赶回来，然后一起出击或者由钱佑宜去接触。要是有意外，张武师也要靠近孙氏兄弟，抵挡住敌人等后续众人前往支援。
跟周大炮的忐忑有些不同的是，张武师跟孙氏兄弟都是自信满满，等钱佑宜交代完毕，就将行李留在骡马队，只带了随身武器策马前行了。
没有负重，又不考虑马匹的后续力问题，在草原上十几里、几十里路程，来去是很快的。不过是近午时分，张武师就策马奔了回来。
“我发现了一队人马，约有二百多人，近三百匹马。几乎全是青壮，估计就是那批马贼了。他们还在那里休整，孙家兄弟留在原地远远监视着他们。”
钱佑宜道：“周大炮，你跟骡马队一起。其他人跟我快马前进。”
周大炮有些委屈道：“为什么要留下我？我难道很差吗？”
这年轻人还没被俗世彻底腐蚀，听到钱佑宜的安排，没有为自己不用参加危险的战斗而高兴，反而觉得有些丢脸。
钱佑宜道：“马队需要人看着。”
这时陶大师开口道：“让宇儿留在马队吧，我暂时不要人伺候。让这个小伙子跟我们一起去，我看他不错。”
钱佑宜道：“这样也行。”
宇儿就是陶大师的学徒了，他年纪不大，阴沉沉的性子倒是跟陶大师学了个十足。听到陶大师安排，他只是对师傅恭敬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骑了马，离了骡马队，轻装前进，不过这次钱佑宜带上了少量的干粮。
前行不久，汇合了孙氏兄弟，众人都下马来，卸下马鞍蹬具让马匹恢复一些马力，同时自己开始进食。
钱佑宜带的干粮刚好一人一份，能吃到半饱，这个状态是最适合战斗的。吃的太多，会因为消化系统全力运作让人有疏懒的感觉，肚子太饿又缺乏体力跟精神。
张武师发现的人马，位于前方一处地势稍低处，那里有一条小溪流过，那些人的营帐就扎在溪边。钱佑宜这边位于一处小土坡背后，离着对方还有三四里路，一时之间是不容易被对方发现的。
钱佑宜边啃着硬饼边爬到半坡，将头探出土包，隔着长草观察着。要是在胡辽前世，污染比较重的地方，三四里恐怕就看不清什么了。但是这里空气澄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这么远的距离，只要不是近视，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眼下正是秋高马肥，晴空万里，蓝天碧草，胡辽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还是在二十一世纪，自己正在北欧的某处原野上度假。
钱佑宜的话将胡辽拉回了现实：“对方的牲畜几乎全是马匹，少量的羊群关起来没有放牧，看来是拿来屠宰食用的。人全是青壮年，女人很少，没有一个老弱。所以，这肯定是那群马贼了。”
张武师点了点头道：“我们直接进攻，先把他们打散，再抓上几个活口留着了解情况。”
胡辽虽然诧异这两人竟然都没想过要先去沟通一下，但是对这个世界的人他还没有多少认同感，何况敌对方又是不同的种族，所以也没想过提出异议。再说钱佑宜跟张武师的做法，毕竟是考虑到敌众我寡，不做沟通直接攻击，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能有更大的胜算。
当然事后胡辽想起来才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善良了。他低估了自己这边的攻击力，而钱佑宜跟张武师，只是不想有一点损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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