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脚镣的限制让他很不习惯。
牢房里恶臭扑鼻。过了许久,胡辽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黑暗,这才看到洞窟角落里,还有一个人睡在一堆乱草上。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只是那人好像非常镇定,从胡辽被推进牢里一直到现在,他仍然在呼呼大睡。
胡辽腹中饥饿,但是这里明显得不到食物。他默默地拖着脚镣走到乱草旁,在睡着那人身边找了块余地坐了下去。他背靠着墙壁想着心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子,离我远点!”
胡辽被连踹带踢地弄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一线微弱的天光已经透进了外面的洞里。自己睡着以后,不知不觉就睡到了乱草堆上,而这堆乱草原来的主人,此时正在驱赶着自己。
这人一头白发,凌乱肮脏,满脸的白胡子也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庞,只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让胡辽感到意外的是,这人没带脚镣。
因为他没办法带,他只有一只腿。另一只腿从大腿以下,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裤管。
胡辽懒得跟他纠缠,坐起身来,就往外面让了一点。那人冷眼打量着胡辽,忽然外面传来“哐当”的开门声。独腿人以跟他残疾身形极不相称的敏捷一下子扑到了囚室的门口。
少顷,就有人提着大木桶来到门口。那人在外面放下两个木碗,从木桶里舀了两勺热腾腾的糊状物分别装进两个碗里。然后在每个木碗上放上一双筷子,再用脚将碗挪到铁栅门近前。完了就转身走向另一间囚室,再依程序重复了一遍上述过程。
独腿人将木碗小心翼翼地从栅格里端进囚室,背靠石壁单腿坐下,端起碗贪婪地吃了起来。
胡辽知道这就是早餐了。
外面天色微明,胡辽可以看到囚室里除了墙角一堆乱草之外,还在靠门处放着一个马桶。恶臭就是从马桶里传出来的,但那独腿人浑然不觉,只顾吞食着碗里的糊状物。
胡辽强忍恶心,也学着独腿人的样子将碗端了进来。
他说服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能吃得进去!”
饭后,胡辽学着独腿人的样子,把木碗跟筷子推到门外,很快就有人过来收走。
一队武装齐全的士兵走了进来,将四间囚室的门一一打开,将众人驱赶出去。
出了大洞,胡辽才看清,这里是一处崖壁。整个山崖都是石头构成,一排过去开凿了数十个洞窟。每个洞窟外面,都标有“甲一”“甲二”……“戊六”这样的号码。想来每个洞**都跟关押自己的那间“丙五”一样,里面也会掏出几间小的石室做为牢房。
现在每个洞里都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这里面多数都带着脚镣。每队人都有多少不等的士兵押着,但是总体看来,士兵比起囚犯来还是要少很多的。
众人鱼贯而行,转过山崖,胡辽感到眼前一亮。这里是一处山头,但是原本的山峰被削平,在一块方圆上千丈的人造平地上,一座用石头垒造的巨大高台正处于施工状态。
更远处可以看到一座青山被挖了开来,裸露出大片的土石,地上跟路上都是一块块的大石头。看来就是为这个高台而设的采石场。周围又有许多窝棚,那边同样也有无数苦力正要上工。
众人到了地头,都散了开来。有人去到坛上垒砌石块,有人拿了绳子杠子去抬石头。胡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看那独腿人,独腿人却在高坛下一块石头上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这时从窝棚里又出来一队人,穿着整齐,拿着皮鞭,看来跟昨晚带走饥民的那些人一般无二。这些人身后跟着几个苦力,抬着些粗糙的木头箱子。
到了高坛下,那些看似管理者的人打开箱子,原来里面装着铁锤铁钎錾子之类的工具。那独腿人领了工具,就在一块石头面前坐下,“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有人对赵恒喝道:“还不快来领工具凿石?”
那些管理者散了开来,原来每人都管着一群囚犯或是苦力。士兵们也在人群中巡逻警戒。
胡辽这边也有人管理,那是一个脸黑黑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他安排好众人的活计,看赵恒拿着锤子錾子在那不知所措,就过来问道:“你不会凿石?”
赵恒答道:“不会。”
黑脸汉子道:“不会就去学!你,去跟那瘸子学去。三天学不会,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转头又对那独腿人道:“你教教新来这小子。”
胡辽拖着脚镣靠近独腿人,那独腿人手里还是“叮叮当当”敲个不停,他用眼角余光扫了胡辽一眼,略略抬起下巴指指边上一块不规则的条石道:“你先把那块石头敲打方正。”
胡辽蹲在石头面前,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看这里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原本稍微熟悉点的那群饥民又都不在这组。不过胡辽只愣了片刻,一眼扫到那黑脸汉提着鞭子,正不怀好意地向自己靠近,就赶紧用锤子錾子在石头上胡乱敲了起来。
“啪”的一声脆响,胡辽只感到背上火辣辣地一疼,没想到还是吃了一鞭子。胡辽转头向那黑脸监工望去,黑脸监工脸上肉一横,恶狠狠道:“看什么看?不服气?”
胡辽转回头盯着石头,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那黑脸监工胡辽自忖就算带着脚镣,也能生生掐死他,但是此后那些武装的士兵涌上来,就不好对付了。
忍!
先留一条命在,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如果了解了这里,断定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到时候再弄死这龟孙!这样的生活,如果没了逃脱的希望,那死了也就算了。
独腿人冷眼看完这一幕,放下了手中的铁钎,拿起身边的一根长一米左右的木条,杵着木条到了胡辽身边,对他道:“让让。”
胡辽半蹲着往后退了两步。独腿人将木条按在石头上比划了片刻,拿起一把錾子沿着木条画了道直线。原来这木条是一把尺子。
独腿人画完一边,又换了个方向再画了条线,最后在四边都画上线条,勾勒出一个正长方体。然后对胡辽道:“看见没有?把线条以外的部分剔除,最后把这石头凿成方形。诺,就跟那边放的那些一样就成了。”
胡辽点点头,独腿人就杵着木尺回到了自己的那块石头边。胡辽偷眼望去,那独腿人原来是在石头上雕刻花纹。
看来这独腿人算是这里面的技师了。胡辽一边费劲地凿着石头,一边偷眼观察四周。大多数人都干着跟胡辽一样的工作,只有少数人跟独腿人一样在雕刻花纹。
而这两种人待遇也明显有些不同。做着胡辽一类工作的,黑脸随意打骂,甚至不需要理由。而那些技师级的,黑脸一般都不会去没事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