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的表情一滞,笑容从脸上一点点褪去。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朱珠的脸,落在她背后的荧光点上,大大的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听说过僵尸这种生物吗……”声音轻柔而空灵,仿佛从亘古的时空传出来,听在耳朵里,飘飘忽忽地,没有丝毫实质感。
朱珠直接愣住了。僵尸这种生物她并不陌生,在未来世界的时候,她甚至与百兽使一起联手消灭过不少僵尸和吸血鬼。只是,她没有想到……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小男孩似乎回了神,眼波轻轻一晃回到朱珠脸上,空洞的眼神慢慢带上一丝忐忑的神情,语气有点慌乱:“不过,你别怕,我不吃人脑也不吸人血的!我在这个古墓里只吸取月光草的灵气,不会出去害人的!”
看着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模样,朱珠心里一窒,不由放缓了脸色,语气低柔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不安地大眼立刻迸发出一道耀眼的亮光,脆生生应道:“我叫轩辕望月。”
轩辕氏?朱珠对这个姓氏非常敏感,想起之前他曾说过感应到自己身上有一股令他熟悉的气息的话,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旱魃是你什么人?”
望月错愕地看着朱珠,喃喃道:“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奶奶?”
“啊!”朱珠惊叫一声,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巴,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望月神情凄凄的小脸。
“你也同世人一样,认为我奶奶是雨伯的死敌,能日吞万顷江河,令神州天干地裂,哀鸿遍野吗?”说着,他眼神微黯,“其实,我奶奶不是坏人,虽然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滴水无存,但是她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
旱魃,乃轩辕黄帝之女,本名轩辕魃,又称女魃。在与蚩尤一战中被犼所伤后又不幸被天地浊气所侵,不仅神力全失,还变成了半神半魔——便是世人所说的僵尸,再也无法返回天界。而与她一同在对抗蚩尤中失去法力的雨神应龙,因为能化身神龙,号令天上的云母雷伯降雨,因此被世人爱戴,奉若神明。而女魃属火,生性不喜水,便居住在干旱少雨的北方,却因此而被世人误以为北方常年干旱无雨是因她所致,不仅称呼她为旱魃,在百姓心目中,旱魃更与衰神无异,为人们所厌恶。
犼,是一个修炼了万年的僵尸,已经成魔,传说中是蚩尤手下第一大魔王,拥有着与神叫阵的恐怖力量。黄帝与蚩尤的战争结束了千年之后,它被观音菩萨收服为坐骑,赐名为“犼”。
这些有关轩辕氏的神话典故,朱珠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但是,望月的话,她仍旧听得极认真。
等望月停顿下来,才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僵尸?”
望月垂下眼睫,低低道:“我七岁时因贪玩偷偷走出山海界,不幸遇见入世的犼,我被犼的手下打成重伤,奶奶为了救我,不得已喂我吞食了她的血液,把我变成了僵尸。”
朱珠接着道:“你奶奶气愤不过,救了你之后,便找到犼与它拼命,最后两败俱伤,一战死一被打入九幽地狱,对吗?”
“差不多是这样。奶奶她,是被我害死的……”望月黯然地点点头。又想起朱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由惊异道:“你怎么会知道?”
朱珠当然知道。旱魃死后,观音菩萨把她的精魄收集起来,送给了轩辕黄帝。恰好当时黄帝准备派遣十二生肖入世,旱魃的魂魄便告诉黄帝,她不想再入轮回,愿意辅佐十二生肖入世救济万民。于是,黄帝把旱魃的魂魄交给了女娲,女娲用亿万年前补天剩下的最后一块五彩石与旱魃之精魂炼化,得了十二颗魂石。
轩辕黄帝在每颗魂石上滴入自己的一滴精血,既封印了魂石的魔性,又赋予了魂石一部分神力。
当十二生肖入世时,轩辕黄帝将魂石赠与十二生肖。十二生肖将魂石炼化,成为了它们血脉的一部分。但是它们的子孙后代,因为没有它们的神格神体,所以体内人类和百兽使的血脉无法融合,那一部分遗传自先祖的百兽使的血脉会自动凝结,形成玉石一般的晶体,承载着百兽使所有的法力。这种晶体,便是玛丽口中的魔星。
若认真论起来,百兽使与小僵尸望月,还真有着不可切割的渊源。
这么一想,朱珠忽然有种想亲近望月的心情,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小月,别难过了,死亡,对你奶奶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否则,旱魃也不会拒绝进入轮回,放弃重新成神的机会,而是选择与百兽使合二为一,成为人类的守护神。
望月没有挣开朱珠的手,低垂着眼睛盯着黑黝黝的地面,神情似乎有点落寞。朱珠又道:“你奶奶死后,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个,这个古墓里?”
望月没有抬头,语气黯然道:“是观音菩萨把我封印在这里的。我不像奶奶本身就是神的体魄,即使失去法力,奶奶也能抵制体内的魔性。我本是凡人,被尸毒侵体,一旦变成僵尸吸食人血之后,很容易就会迷失本性,变成嗜血狂魔。这个古墓,是麒麟神兽的墓地,麒麟本属火,与我属性相合,观音菩萨把我封印在这里之后,到地狱深渊之中取来月光草,用净瓶水催生……”
望月指着四周点点荧光,对朱珠解释道:“这些都是月光草所发出的荧光。月光草,只生长在完全黑暗的地狱深渊之中,遇光则死。只要有声响传出来,就会发出一股股淡蓝的荧光。我只要吸取月光草的灵气,便能压制体内魔性,不需要吸食人血,也能活下去。”
他白皙如玉的小脸在幽蓝的荧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悠远孤寂又苍凉的味道。
朱珠握着他微凉的小手,“小月,你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古墓里呆了整整百年?”
望月从朱珠身上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温暖,眼中的哀伤一点点褪去,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脆生生道:“一百年对人类来说或许很漫长,但是僵尸不老不死,一百年只不过弹指一挥间……”语气又控制不住地低落下来。
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扬起笑脸,故作振作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古墓一日,人间十年!如果按照历法来计算,我今年已经一千零八岁啦!”
朱珠看着憨态可掬的小望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刹那之间,脑海里忽然有亮光一闪而逝,却被朱珠飞快地捕捉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抿了抿有点干裂的唇,下定决心地道:“小月,我有办法让你变成一个正常人,与普通小孩一样,会长高长大,也会经历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