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谭晋安像疯子一样扑在江晓风送给他的那一小瓶黑色粉末上，不刮胡子不洗脸，连澡都没洗过一次。他是带着小学生做家庭作业的心情来做这些测试的，但迅速被这个“宝贝”所吸引，不知不觉已经在实验室里呆了整整十天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谭晋安以为是送外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电子显微镜，头也不抬地说道：“快餐放到外面那张桌子上，钱找隔壁的那位小姐要。”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咚咚咚”又敲了几次门，谭晋安恼怒地抬起头，门边站着江晓风。
“江晓风！又是你！”谭晋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我不是让你半年后再过来的吗，穆仁智追债也有个年关的坎儿，你真把我这里当成7—11超市，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放？”
江晓风歉意地笑笑，说道：“老实说原本我是不打算来打扰你的，有人告诉过我，不要再追查这件事情。可是现在情况有些变化，我需要你的帮助。”
“帮不了你，时间太短了，很多东西我还没弄清楚呢。”
“又不是要你开发出预防针抗生素，非要做三级测试，安全可用了再投放市场，就是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你连着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或多或少总有些收获吧，该不会告诉我就是在看A片打飞机吧？”江晓风说道。
谭晋安满脸涨得通红，五十多岁的老光棍，一辈子没娶过老婆，最忌讳的就是听到别人的这种揶揄。理了理嗓子，稍微整顿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慢慢说道：“你给我的东西我看过了，我开始以为是被火烧掉的灰烬，但不是，那是细胞自然老化死亡的过程——这些都是细胞的尸体，细胞在瞬间老化风干，极其惨烈地死亡过程。很幸运的是我在其中找到了一种病毒的样本，一个变异的DNA病毒，一个让我赶到困惑不解的东西。”
“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病毒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形式，介于生命和非生命之间。病毒有高度的寄生性，完全依赖宿主细胞的能量和代谢系统，获取生命活动所需的物质和能量，离开宿主细胞，它只是一个大化学分子，停止活动。它的生命过程也就是它的复制周期，大致可分为连续的五个阶段：吸附、侵入、增殖、成熟、裂解，通过侵入细胞，改变细胞的DNA，利用细胞的营养物质进行繁殖，然后在脱离细胞寻找新的宿主。但是这个病毒不一样，它没有裂解过程，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它是如何繁殖的，它在入侵之后利用核酸改变宿主的DNA，将自己的信息编码注入宿主体内，却没有释放的过程。你明白吗？”
谭晋安在生活中的各个方面都表现得像个白痴，只有他在谈论科学的时候例外——这个时候他像个科学白痴。
你和任何一个科学家交流，对方都会尝试着用常人能听懂的语言来向你阐述道理，比如爱因斯坦在向记者解释相对论时，会用坐在美女旁边与坐在火炉旁边的不同来解释，但是谭晋安绝不会这样，他即使在向社区的小朋友做科普宣传时，也会毫无顾忌地把核酸蛋白检测仪搬上桌。要想和白痴交流，就必须和他处于同样的高度。
“OK，OK，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得出了什么结论？一、二、三？”
“首先，根据它与众不同的繁殖方式，我怀疑这是一种和传统病毒截然不同的新型病毒，具有子体和母体两种形式，就好像蜜蜂和蚂蚁一样，都有一只蚁后或蜂王。我提取出的这个病毒样本只是一个子体的样本，子体只是一个工具，作用是改变宿主细胞的DNA信息编码，但是却不具备繁殖功能。”
“第二，从这个疑似子体的病毒样本中，我发觉它的DNA结构很奇特，也许是由于进化的不完全，在整条DNA单链中有很多基本的缺失，在向人体细胞诸如编码时会出现配对错误的情况。我怀疑这就是你说为的‘吸血鬼’的成因，他们需要吸取他人的鲜活的DNA来补全自己的病毒链，而在吸取的过程中，他人优秀的遗传信息会被记录和传承下来。所以这个病毒的变异性是很强的，而且具有主动变异的倾向。”
“第三，这个新发现的病毒样本，我命名为谭氏1号，我现在正在准备证据，证明谭氏1号是一种新型的病毒结构，我准备将这种病毒结构称为子母体主动变异型病毒……”
江晓风打断了他的讲话，问道：“你想叫它什么名字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想知道，这个病毒有没有解药？”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真想把你的脑袋塞进屁股里！和生物白痴交流简直是浪费我的生命！”谭晋安抓狂了：“病毒不是毒药，不是你想象中的孔雀胆、鹤顶红，它是一种顽强的生命形式，除了白细胞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杀死病毒——抗生素都不行，只有我们人体本身，你明白吗？而这种病毒，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用病毒称呼它是否合适，这东西就好像一把钥匙，插进去，扭动，再拔出来，门没有损坏，但是锁却开了。”
“可是在我发现那两个‘吸血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土里埋了七十多年，而且根据他们所说，若不是受到打扰，只要埋上一百年就可以变成正常人，这是什么原理？”江晓风说。
“把人埋起来可以杀死病毒？”谭晋安笑了：“虽然我个人不太相信常人可以埋在地下七十年，但是经过‘一号’病毒改造过的人体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也说不清，所以也不敢否认这种可能存在。不过这属于江湖郎中的方法，你要问原理，只有天知道。”
“那这种病毒是从哪里来的？”
“变异而来，在以往的研究中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类似的病毒。但是我从这个病毒样本中解析出一小段ＤＮＡ信息编码，让我有些眼熟。”
江晓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响起了老白的警告，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他说下去，但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谭晋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还在读博士后，有一次接到一份工作，为一份ＤＮＡ样本测序，可是这个工作还没有完成就被强行终止，ＦＢＩ说我们里面中间混进了苏联的间谍，小组所有成员都要接受隔离审查。当时我还很年轻，只负责了中前期的一些工作，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单碱基延伸测序和数据分析的工作，所以几天以后就被放了出来，而组长和另外一名小组成员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和组长的关系很好，曾经有幸看到过一段尚未组装的碱基序列，在这个病毒样本的某些基因排列结构，有相似之处。”
“那是什么ＤＮＡ样本？这项任务是谁交给你们的？”
“是一份哺乳动物的毛囊样本，当初接受这项任务的是组长，他曾经很兴奋地告诉我说，如果这项任务完成，一切都顺利的话，我们下半辈子都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火奴鲁鲁的沙滩上晒太阳了。他被带走那天，天气很冷，他看我穿的衣服少，就把外套脱给我穿，ＦＢＩ的杂碎拿走了他所有的个人资料，却把这件外套漏掉了，外套的口袋里有一份他的工作笔记，上面提到过一个很奇怪的名词，叫做‘nightman’。”
“‘nightman’？我记得有一部美国的电影就叫这个名字，中文名字好像是叫夜行侠，难道是和这部电影有关？”江晓风问道。
“不可能，那个时候我们还在看‘印第安纳?琼斯’，那部电影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谭晋安摇头说道。
“那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想出来？”
谭晋安摇头道：“我想这个干嘛？要不是你把这个东西拿给我，我早就把这件事情忘掉了，我是科学家，不是侦探，只负责研究，可不负责破案。”
江晓风把这个名词放在嘴里念了几遍，忽然灵光一闪，nightman、夜行侠，莫非指的就是王海口中的“夜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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