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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与现实

每日的旖旎与虚幻。

……

可是当卡亚被人称呼为萨菲迪斯伯爵的时候,却总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他开始感觉自己所在的府邸如此空洞,仿佛那些仆人每日都是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完全相同的事情。而卡亚每次看到那个屋子桌角的沙漏,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完全说不上来。

通向地下室的回廊充满着无数的岔路,卡亚觉得那里似乎隐藏着某些东西,某些奇怪的欲望驱动他在这些岔路中作出选择。某天,卡亚选了看起来最有可能的一个,结果发现是条死路——当走到一条走廊尽头,末端就是一个没其它出口的空屋,和他自己那间很像。而再一日,他又选了一条路,结果类似。

而第三次选择将这个年轻的伯爵带入了一场的战斗的中心地带。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前一刻他还刚跨过一组铺着木质地板的台阶,脑袋里正疑惑着那个仿若用不流空的沙漏。下一刻,他头上的天花板化成了血红的炫目天空,而他周围则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准备着战斗。

卡亚往回退了一步,但他身后的走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崎岖、贫瘠的大地——和他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一片大地。士兵们呐喊着剑指前方,但他们的声音——虽然他们就在他的身边——听起来非常遥远且含混不清,就像是在水下向他喊话。

是梦?卡亚想。可能他还在自己的卧室熟睡,他只是一场噩梦。可是,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微风送来的死亡的气息和那庞大的太阳照耀在他身上的温度,以及他周围那些呐喊着移动的士兵们。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他和这个世界脱节了……他不再占据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就像是他变成了一个幽灵。

事实上,那些士兵们就像是当他空气一样完全注意不到他。卡亚伸出手想抓住一个人的肩膀,令他稍微松了口气的是,他的手并没有穿过那副破损的盔甲。有阻碍,不过仅是最微弱的那种——他能感觉到那副盔甲的存在,而一旦他进一步集中注意力,还能感受到这副凹凸不平的盔甲的大致轮廓。

肮脏的盔甲和碎裂的头盔上沾满了血污。武器也都成了卷口的锯齿状,上面满是飞溅状的凝固的深红色。他坠入了一个战场。

一个指挥官正边走边对士兵们吼着什么,在卡亚听来,那声音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怒海。但是士兵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井然有序的分散驻扎至各个路障之后,其余人则负责填补防线空缺。

那位指挥官从卡亚身边经过,这使得他下意识的让开了路。可是,那个指挥官也和其他满身血污的战士们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卡亚试图跟着他,那是一种奇异的欲望。但一阵呼喊声遍布在他周围,那是疲倦的士兵们生命中最后一次准备作战的呼号。他们集体朝那血红色的天空举起了手中的剑和长矛,将盾牌对向附近一座山脉的方向。在那个方向,铁锈色和紫色驳杂的大地上,人潮正以不可抵挡之势涌出。

卡亚看着那个方向,一波穿着黑色铠甲的大军冲上了最近的那座山脊。仿佛是条迸涌的河流。

这是一群噩梦般的生物,有着类似人类的身形。可是却有着血红色的双瞳。在这个世界那奄奄一息的太阳的照耀下,他们那些带乌木柄的武器和绚丽的盔甲发出异样的光辉。占据了整个山顶以后,他们集体发出了一声战嚎,那声音响彻天地,脚下的大地也在为之震颤。

卡德加周围的士兵们也发出呼号相回应。那些黑甲的战士向这边冲了过来,而人类用红色的箭雨一遍遍地向他们齐射。最前排的冲锋者们中箭倒地,转眼就被后面冲上来的踩踏而死。紧接着又一波齐射开始,又一波的冲锋者中箭倒地,又一次被他们身后的庞大军团所吞噬。

可是这依旧阻挡不了这些犹如潮水般的冲锋。

转眼,这群双眸里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战士们,就已冲到了跟前,黑色的潮水正粉碎着脆弱的木质屏障。那些四散飞溅的木片再也阻挡不了这股风暴。卡亚能感到防线已经向内凹陷,离他最近的那个士兵倒下了,被一根巨大黑色长矛所贯穿。在那位战士倒下的地方,一个黑色铠甲的梦魇正嚎叫着向他扑来。

卡亚有些恐惧,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然后差点被走廊的阶梯绊倒。

卡亚回过头去看刚才的地方——没有那血红色的天空,也没有什么黑甲的战士,仅有一个废弃的起居室,壁炉空荡荡的,几张椅子上放着些衣服。空气中弥漫着刚激起的尘埃。

“这是怎么了?”卡亚开始陷入更深的迷惑,从开始有人称呼他为萨菲迪斯伯爵开始的那种迷惑。

一种疲惫和困意卷入心头,控制不住的想要闭上双目。

卡亚看到了最后一眼这个他曾陷入其中的小屋。依旧没有任何特别,也依旧没有战场。

只是强烈的困意。

难道一切只是梦境……

卡亚仿佛记得今天会是米莱蒂小姐的舞会,他早早的就来到那个贵族的府邸。

小提琴正在奏着舞会开始的音乐,主人和客人分别走向自己的舞伴,而卡亚也走到一位贵族小姐身旁,邀请她一同走下舞池。大家各就各位,舞会开始了。美妙的音乐,绚丽的华服,一起在卡亚的面前跳跃着。

舞会要持续半个晚上,不过每过三个舞曲都会有一个暂停,大家可以用这段时间休息,或是交换舞伴。

第二次暂停,随着掌声,大家各自引着自己的舞伴回到位子上。之后卡亚看到了那位美丽的米莱蒂小姐正在舞池角落里一个人坐着,用那双可以融化一切的的眼睛望着自己。于是他绅士般的告别了自己的舞伴,走向了远端正注视着自己的美女。

米莱蒂小姐无疑是这个晚上最漂亮的女人:一套女猎装剪裁合体的穿着在她那婀娜的身体上:头上戴着的是一顶插满许多蓝色羽毛的毡帽,披着一件用许多蓝宝石小搭扣装饰的浅灰色丝绒短罩衣,下身是一件绣满银色花边的蓝色缎绸短裙。左肩上一条和鸟羽、短裙一致颜色的缎带系住的一串钻石饰扣正在闪闪发光。

“您今晚就是全王国最漂亮的公主,我的小姐。”几日来的各类聚会使得卡亚习惯了如何去恭维一名贵族小姐,从而获取她那暂时的芳心。

“伯爵,我以为您都已经忘记了我,而另有新欢了呢。”米莱蒂故做生气的表情开着对方的玩笑,将她那戴着银白色丝质手套的芊芊玉臂伸在了这位伯爵的面前,接着在那些甜言蜜语之中,两个人一同走下了舞池。

在欢快的舞曲中,卡亚和这位美丽的小姐在舞池中央不断的旋转着,贵族舞蹈的优雅与浪漫配合着萨菲迪斯伯爵帅气的服装与那美丽的米莱蒂一同给现场的所有人带来惊艳。

掌声、赞叹声、嫉妒声在全场不断的出现着……可是这一切又都显得有一些莫名的虚无。

除了在黑暗的垂幕下一双深邃的眼。

“你是谁?”

“什么,亲爱的伯爵,难道你糊涂了么?”米莱蒂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仿佛感觉不到你的体温?可是,为什么,那桌角的沙漏从不流空?”

“您在说什么呢?”米莱蒂的脸上出现了冷冷的神情。

“一切都像是虚幻的梦境……”

“你……”

“什么?我……是谁?”卡亚陷入了沉思,思维却依旧混沌。

“你可真无趣,我要离开了!”米莱蒂想要挣脱搂住她的手臂。

卡亚仿佛能看到一些轻微的波动,这位美丽的小姐仿佛出现了一些涟漪,就像是水的波纹。接着,这种涟漪开始波及整个舞会的大厅。

“你到底是谁?”卡亚粗暴的搂紧了面前的这个美人,可是周围的人却毫不在意。

“放开!”

米莱蒂的声音不在娇美,甚至,仿佛是个男人,

“假的么,虚幻?还是一场迷梦……”卡亚对自己嘟嚷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套华丽的礼服,又嗅到了胳膊里那诱人的清香。

可是桌角的沙漏依旧不会变化,即便它时刻流动。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就是生命中的繁华,而生命本就是虚幻,你要摆脱繁华或是虚幻,是要摆脱生命?”

就在此刻,卡亚发现面前的这个美人开始变得越发虚无,就像要从他眼前蒸发掉一样。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想离开?可是又能得到什么呢?又能多得到什么?留下来,享受这儿带给你的一切……”

“卡亚……“他仿佛记起了一个名字,他奋力的推开怀中不断闪动的米莱蒂,大步跑向那张桌子的角,将那个沙漏打翻在地。

“你这个愚蠢的人类……”那个虚无的声音开始充满怨毒。

“卡亚!”他大声的喊着。周围的一切开始一点点幻化成虚无:幕布开始融化,舞厅开始融化,整个房屋都开始融化……

接着又来到了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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