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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马俊昏昏地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天空作美,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所有人掩饰不住对雨的渴求,一股劲地冲到阳台上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宿舍内六鬼花露水和卫生间奇臭结合出奇怪的气味,众人不堪忍受,连忙大开阳台的门以供空气流通。

众人一齐趴在阳台上痴情地瞻望着江南雨景。关于江南的画作上往往都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不管晴天下雨手里都能举着一把小巧的雨伞,男人对里面小桥流水人家从来不感兴趣,可对画作里可人的姑娘却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幻想。徐子衿虽然是正人君子,但是《诗经》也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高小松也没有读书读得看破红尘,一并趴在阳台上,眼睛睁得硕大,以跳楼的姿势朝楼下极力搜索画中美丽的姑娘。只是女娲造人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摸样造的,既然照着自己的摸样连男人都能造得出来,想必造出的美女就被视为半成品,造得不多。雨依旧下,下地细腻,爱死扣也一如既往地热情地给用户们报错误天气预报。江爱国昨晚洗完澡,看了爱死扣的天气预报,一看今天天气晴朗,并且温度一下就能从35度变成非常接近适宜人类生存的25度,高兴地准备好今天出校考察民情,顺便体恤一下被城管部队不遗余力驱赶的路边小贩。城管部队是我国一支战斗力十分彪悍的部队,他们骁武凭陵,英勇尚战,在与我国下岗工人的斗争中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了不起的只需要给他们配上中东最差武器,别说收复流求一岛,尖阁列群岛,就连摘盆岛,南北高丽半岛,甚至夏威夷岛也都能毫不费力的一并收复回来。而我天朝上国长期实行“不称霸,要崛起”的政策——这是条令人匪夷所思的政策,许多细心的人在这个政策上百思不得要领,然而我国地大物博,这样令世界人民惊叹的政策常常能够出台。又号称是礼仪之邦,只好让这么支杀伤力巨大的部队大隐隐于市,以免放出去欺负西夷坏了礼仪。

宿舍楼里渐渐混乱起来,下楼的声音让众人不禁联想到他们都是去食堂用膳了,包子,豆浆,油条一切可以在食堂买到的吃的随即在众人的脑海里浮现。何大生的肚子带头响起来,其他肚子像听到石油降价的消息,群起呼应。众人进了屋,高小松看了看空调说:我们把空调关了吧。江爱国说:别傻*了,让他开着。接着一齐下了楼。

小雨淋得徐子衿诗意大发,不顾风吹雨打,勇敢地收起了伞,声情并茂地背诵起《忆江南》,背时手也不闲着,随着平仄上下浮动。很多没有艺术气息的土鳖学生从他们身边擦过,看到徐子衿的行为,煞是可笑,心想这人是不是刚从某神经病院逃出来,又一脸怪笑地看了看其余四人,四人被这歧视的怪笑笑得羞愧难挡,忙叫徐子衿关上金口,徐子衿转头骂众人不懂艺术,思想浅薄,被人笑一下就羞愧了,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叫人发指。众人对他的骂无动于衷,觉得丢脸就是愧对祖先,而中国人做事向来都喜欢对得起一下自己的祖先,于是徐子衿边上的何大生把自己的雨伞朝徐子衿头顶移了一点,遮羞之外还能让路过的人误以为是癌母屁屎发出的声响,不清不楚之下必不敢回头瞻仰几人尊容。

众人进了食堂,只见买饭的窗口八门齐开,顿时迷失了方向,坐下没有虚席,整个食堂吵闹得比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食堂没有打包的服务,许是食堂负责人深知时下大学生坚定不移的浪费精神,不让他们把饭带回宿舍浪费,直接浪费在食堂里,以便拖去养猪场喂猪,宰了再拖回来让大学生们继续浪费,如此循环,把科学持续发展的理论运用得体贴入微。

众人饿得厉害,决定还是先买了吃的再慢慢寻找座位,蹲在角落吃的举动是觉得不可能发生的,这年头,大学生都只有忙着分享上辈果实的义务,断没有传承上辈艰苦精神的权利。几人买了饭,端着盘子四下去寻空座,好在有两个东北大汉为了争一个馒头厮打起来,向来不明真相的大学生们连忙扔下手里的食物前去观战,西南角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把位置让出了大半。马俊五人看围观的学生把比武场地围得像个铁桶,没有挤进去的可能,只好不甘心地放下早点蠢蠢欲动地吃着,吃着吃着还不时回头看打得怎么样,生怕没有人被打死打伤,十分关切。

围观学生在一旁欣赏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不时呐喊道:好,好,打得好,打他门牙,快踢他屁股呀……战事接近尾声时一个中年男子身着西装,梳着整洁的风头,从食堂外潇洒而来,马俊一下意识到这人是这个学校当官,因为当官的永远把手放在身后高傲地等着别人来送钱给他花。后面跟着两个高大的保安,这当官的有恃无恐,走到人群外,怒号一声:都散开!一群人变成鸟,被惊得四下里乱窜,只剩下方才厮打的两个学生躺在地上缠绵在一起,互相脸上都淤青,可见东北果然是民风彪悍,门牙完好无损,好事的学生嫌这样还不够,脸上浮现失望的神情。当官的走近到二人面前,双手依旧秉在后面,西服上唯一的扣子也没扣,凸现出一个肚子,这肚子不得不令人联想到这人经常在饭局与众多专家领导在觥筹交错中研究怎么把大学生们教得更傻更天真。身体呈一个S型,与瘦身广告不同的是,从前面看。

方才厮打的学生见领导来,立刻分开并站起来,速度之快要慢放才能看清从缠绵到分离的动作。当官的大方地伸出一只手来,随之伸出食指,所幸伸的不是中指,否则旁边看热闹的学生要误以为大学老师突然间真的与国际接上轨了。当官的说:这是学校,你们才刚来几天,就敢在学校里公然斗殴,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要置学校校规于何地?真是世风日下…中国官员实在是热衷于教育人民,开化世人,要把自己扮成大慈大悲的观世音弥勒佛。扮猪还能吃老虎,扮佛就什么也吃不到了,因为我佛是不吃饭更不用拉屎的,但观世音的莲花宝座让人看总觉得像一个坐便器。这人先是教育了一段,见听众听得绕有兴致,要表现自己演讲的才能,多说了好几段,旁边的同学要如厕也只好憋了大半天,这官最后以某条校规的罪名把斗殴者带走了,他们一直沉默,不幸的是没权请律师。五人趟进雨帘,学生们开始猜测刚才的人会不会被开除。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花园里的湖面飘一层朦胧的雾气,云蒸霞蔚,远观起来恍若仙境。可雨下得大,人们也只能远观了。

五人回到宿舍,看到362门口正站着一个人,这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集中庸之大成,长得干净,只是嘴上挂着一道胡子,略显老成。众人见他,像八仙寻到了最后一仙,将来跟别的宿舍干架也能多一个人凑数。大家走上前去,江爱国热情的对那人说:你终于来了,就差你一个。边说边用钥匙开门,问:哎,你怎么没有钥匙?那人边往里拖箱子边说:那老师说这间宿舍从建起来就只有五人住,当时只配了五把钥匙,现在各地扩招,人数多了,学校忙得遗忘了这事。那箱子不大,那人拖起来轻巧,也只背了一个不大的书包。那人把箱子放到床底下,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小心地安放在床头,坐下来对随他进来的人说:我叫丁子聪,是河南来的,我佛慈悲,跟诸位同学同宿舍真是三生有幸。众人见他的长相也很慈悲,高小松自去看书,何大生冲上前来很有兴趣地问:我知道河南,那有一间千年古刹,叫少林寺,你熟悉吗?丁子聪说:十分的熟悉,我家在郑州嵩山下,自幼在少林寺习武,也经常听禅悟道,可父母只希望我去强身健体,悟道是要出家的,要我考大学,日后好光宗耀祖,可我对佛道倾心已久,学武时常可以跟大师傅,出家的师兄们研习佛理。众人对“光宗耀祖”这词实在熟悉,马俊原以为只有自己是被逼来念大学,现在身边忽然多了几个被逼上梁山的,顿觉亲切,这好比一个神经病在神经病院不幸被医成了正常人,被迫回到社会,上了班整天提心吊胆,害怕别人知道这往事歧视自己,偶然发现公司上下无一没在神经病院呆过,心里踏实的同时还倍感温馨。丁子聪看了看表,微笑着且声音极为平和地说:对不住,我要坐禅了,各位请随意。说完把鞋子脱去,双腿盘坐,双手拱成一个圆,眼睛微闭,嘴里开始念着什么。众人各自散去。

阳台外的雨越下越大。马俊心里痛骂这学校仍不供网,这两天手痒得难受,吃饭时一只手都惯性地在桌上敲打。这时门“咚咚”地响,马俊正无聊着,听这声音心想要是来时了,忙去开,打开一看是李乐,李乐见来开门的人正是自己要找的,急切地说:快,打牌,我那三缺一。马俊觉得小赌怡情,豪赌要移命,问:什么打法?李乐说:打着玩儿,一毛钱一张牌呗。江爱国正在床上玩手机,听到“打牌”,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回头对马俊轻声喊:小马,也带上我。话音甫绝,人已经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马俊到了358,见这宿舍里人丁萧索得可怜,问李乐:你们宿舍怎么才这么点人。李乐边关门边说:草,一共五个人,有两个是带着自己的妞来读的大学,一想后天要军训,不能长相厮守,连忙去外面开房间了。马俊脑海里顿时没浮现“道德沦丧”四个沉重的字,而是一对狗男女在温暖的大床上巫山烟云地惨叫,并且一连想到了好几种姿势。几人坐定,李乐从自己的柜子里捧出一堆打散的牌,放到床上理起来,边理边对自己宿舍的两个人说:我们还来斗地主,这个好消磨时间。那两人其中一个说:这狗屁学校还不让我们上网,我都要闷死了。几人打着,不觉打到了下午三点多,午饭也忘记了吃,其实烟才是最果腹的。马俊打得累了,随便找了张床睡到晚上七点才起醒。

八点多时雨声开始变成大多数中年男人撒尿的声音,“滴答滴答”。马俊睡了一下午,再无困意,在自己床上玩手机玩到断电,整个房间里漆黑的,灯熄了一段时间,开始有人在毛毯的遮盖下手起了淫,且有两三个人在同时工作,马俊唯一能确定的是江爱国,这人频率奇快,地动山摇而且波及到了自己,马俊在黑暗里听着,这感觉十分奇怪。待众人手毕,只听丁子聪嘴里轻声念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然后一片安静,安静的空气里只有雨水声,马俊想到明天还要开班会,握着手机慢慢地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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