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死了,但是我又活了过来,可见天不绝我。
我醒来的时候,周遭一片漆黑,昆虫叽叽啾啾地吵个不停,只有面前有一堆燃得很旺,火光跳跃,旁边坐了一人。我心中欢喜不已,是叶舟轻救了我,我们都还活着!想到我们都从风高浪急里捡回了这条命,也顾不得浑身酸痛乏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就去拉他的袖子,一边满足地笑道:“叶舟轻,我们都还活着!”
那人闻言转身,火光映着他的脸,浓眉大眼,俊朗非凡,却不是叶舟轻。他看我醒来,像是并不高兴,只懒懒地招手道:“醒了?过来这边把衣服烤干吧。”
我吃惊地看着他的脸,又着急地四下张望,确实是再没有其他人,急忙向他问道:“林恒阳,怎么会是你?叶舟轻呢?”
林恒阳低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来得及把你拉上岸。”声音里透着九分疲乏。
“那他怎么样了?”我心急如焚,叶舟轻是受我所累,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万死不能辞其罪!若不是我,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不明!对,这里是岸边,很有可能他也被冲到了岸边的某处昏迷不醒,我得去找他!我扶着旁边的一棵小树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好几下才终于站稳,急声对林恒阳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容我来日再报。”
林恒阳终于抬起头来看我,拧眉问道:“黑天瞎地的,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
“你!”林恒阳一脸的恼怒:“你胡闹些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上来,你就赶着又去送死!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怕是没走几步就倒地不起了。再说天这么黑,你要怎么找人!就算他在你脚下你也看不到啊!”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去。”我知道他说得对,但是我不能不管叶舟轻,不管怎样我都要去找他。一想到他有可能毫无生气地躺在某处无人照管,我就坐立不安,就算找不到,我也要去找!
我听着水声,扶着树枝往前走去,才没走几步,突然被林恒阳拉得一个趔趄,顿时天旋地转,再也站不住。他把我扔在火堆旁,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好歹先把衣服烤干,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找行不行!他有那么重要吗?”
他的这一扔有点重,我试了几次竟然都爬不起来。林恒阳愈发恼怒,一把把我拉起来靠着树坐着,没好气地吼道:“就你这样子还敢去找人!”
我坐在火堆旁,浑身暖了些,侧头对林恒阳说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对我好,不计得失。能拥有这样的朋友,对我来说是上天的恩赐,我很珍惜。我一想到他生死未卜,就焦躁难安。他交了我这个朋友,总是不停地在帮我忙,我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还总是给他添麻烦,要是他……要是他有什么不测,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林恒阳,换做你是我,你难道不会心急如焚地去找他吗?”
林恒阳看我半晌,才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原来不是啊!可是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不计得失地对别人好的,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必定是有所求的!不知道该说你是太天真还是太笨!”
有所求吗?如果以前有人说叶舟轻对我有所求,我也许会怀疑;可是现在的我,哪有什么值得别人可求的?林恒阳这样说,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他刚刚才救了我的命,于是我只是轻声说道:“我身无长物,容貌普通,他能求我什么呢?”
林恒阳奇怪地看我一眼,却只说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我看他脸色不大好,知道在那眼风高浪急的江心把我救起来是件极不容易的事情,我实在不该与他计较,忙软下声来,道:“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能有他这样的朋友,我觉得很幸运,就算他有所求,我也很知足。要是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一样会全力奔走的。”
林恒阳瞪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我好歹也救了你一命!”
我不理会他的没好气,轻声笑道:“我当然希望你好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恒阳把火挑得更旺了些,答道:“我看到你们的船遇到了风浪,正好我还没游远,所以就顺手把你救了。”
他说是顺手,但我知道他也是冒了极大的危险的,当下诚心诚意地道了谢。
我努力地牵起衣服尽量靠近火堆,指望着它能快点干。林恒阳斜我一眼道:“当心把自己烧了!”
我冲他笑笑,稍稍离得远了些。没过多久,我捏着身上的衣服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对林恒阳道:“我衣服都干了。”
林恒阳斜眼看我一眼,把手上的树枝扔在地上,又捡了一根粗大且燃得很旺的木棍,抓了一把枯草,起身道:“走吧!”
我站起身来,倒是不像刚才那么晕了,跟在林恒阳身后一路喊着叶舟轻的名字,睁大两只眼睛仔细地搜寻,不肯放过一个角落,就怕我一个晃眼就错过了找到他的机会。
不管我是怎样的心急如焚,搜寻了半夜,依然没有见到叶舟轻的影子,我心里着急,又受了寒,竟然有些不支,踉跄着就要摔倒,林恒阳忙扶住我,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勉强站起来道:“我没事,我们继续找!”
林恒阳一甩手把木棍扔得老远,打横抱起我道:“你这样子还找什么找!”
我一惊,急道:“你快放我下来!”
林恒阳怒道:“别乱动,我也晕着呢!我们先找个干燥的地方歇一会儿,等明天再找。”
可是我们现在这样实在是不成体统,我忙道:“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林恒阳哼了一声,“就你那样,要走到几时,不要乱动,浪费时间!”
林恒阳口气很凶,但是步子很稳。这一刻,我竟然在这个我一直以为的懵懂少年身上看到了大男人的影子。原来情伤会让人一夕之间成长?我没有力气挣扎,只好随了他,好在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一个干燥的地方,他把我放下,在四周收集了很多干枯的枝叶,把火点着,又把他的上衣解下来铺在地上,道:“你先睡会儿吧!”
我摇摇头,把衣服捡起来放到他手上,他的脸色也很不好,还陪着我找了半夜,我不能只顾着自己。我回头看到地上有很多干枯的树叶和绒草,心里一喜,招呼他一起收集过来堆在火堆旁,片刻之后这些枯叶枯草就有了暖意,我们把它们铺在地上,躺下去。可能真的是太累了,我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阳光照醒了,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外袍,却不是林恒阳的那一件,心中狂喜,是叶舟轻!忙坐起身来四下搜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林恒阳大概是被我的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道:“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我拿起身上的衣服递到他眼前,激动道:“这是叶舟轻的衣服,这是他的衣服!他还活着啊!”
林恒阳把手放下来,凑近看了一眼,道:“果然是他昨天穿的衣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