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老，不知你准备怎样处置晚辈？”莫瑜被吴长老擒获，先听了一阵劈头臭骂，过了一会儿，见吴长老气息稍稍顺了，方才出口问道。
“处置？”吴长老哼了一声：“你若坏了老道的炼器大事，把你骨头拆下来丢进炉子里面烧了，便是处置。”
他难道不知山上发生的事情？听了这话，小贼陡然眼睛一亮，在太白山下院呆过一阵，他自也知道他犯得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吴长老在下院地位崇高，却是未必想管这等三代弟子的‘小事’，所以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莫瑜想到这里，想想这老道士虽然脾气火暴，却并不是不讲道理，咬了咬牙，决定冒险一回，故作怅然地叹了口气：“前辈，弟子在山上惹了祸事，如今已经不是太白弟子，恐怕无法相助你完成此事了。”
“嗯？”吴长老皱了皱眉，看了小贼腰间，果然没了通行符印，语气恍然中又新添几分疑惑：“难怪在山上找不到你，你究竟犯了何等事情，要被逐出山门？”
他脾气暴躁，却是个讲理之人，听了小贼如此说法，如果莫瑜确实已非太白弟子，他再强迫他为他做苦力，确是于理不合。
太白山是道门正阕，如吴长老这等道德高深之士，更是颇受门风熏陶，虽然脾气暴躁，行事也讲究道理，以避免沾染太多因果怨气。
小贼偷眼看了吴长老眼色，又是一声长叹：“恐怕晚辈说了，前辈先要动手取我性命。”
吴长老见小贼卖关子，大怒，喝道：“你再如此遮遮掩掩的不说个明白，老道我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
小贼听了这声，见了吴长老神态，却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心中想想，自家以前威胁别人之时，不也是这个鸟样？
不过莫瑜心知老道嘴上说得厉害，却是绝对不会取他性命的，上月他为老道炼器，改换了其中禁制法诀，虽然有些自作聪明偷工减料的意思，眼下却误打误撞，成了他眼下保命的本钱。
因为改换的禁制法诀是小贼灵机一动融合出的独门禁法，所以若是离了莫瑜，吴长老想要在小贼炼制的基础上继续下去，就要大费周章，要快些将法器练成，离了小贼却是不行！
因此小贼认为自己还是可以与吴长老讨价还价一番的。
而老道士并不知道他在山上犯得事情，这就更妙了。
但是小贼知道这些话都是不能直说的，否则要吴长老知道他心中怀了这许多心机算计，恐怕会生出巨大厌恶感，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糟糕。
小贼卖足了关子，直到吴老道愤怒若狂，几乎就要把他从千尺高空丢将下去的时候，这才装成一副害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将山上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这等时候，小贼权衡一番，却也不用假话欺瞒，因为他混迹市井，深知真话比假话厉害百倍，只是在这些真话里面，大大地夸大了一番方三骏那些外门弟子的霸道骄横，那梁子敬的仗势欺人，着重强调了自己的迫不得已，一副受害者的形状。
莫瑜也认为自己确实是个受害者，一切事端，都是对方挑起的，如此言语之间自然是情真意切，说到后来，自家都被感动的鼻子抽噎。
说得完了，小贼看了老道的脸，注意着这长老的表情。
“迫不得已？”老道听了却是一笑：“下院对外门弟子管束宽松，这等事情也是家常便饭，那些人仗势欺人，虽是可恨，你身怀飞剑，惊走他们也就是了，非要动手杀人，心性如此暴戾，尹鸿那小子把你撵了出去，也是理所应当。”
“这种事情，却叫我怎生忍得？”小贼脸上闪现怒色。
“忍不得气，修个甚的仙道？”吴长老冷笑，不过几丝奇异的颜色却在说这话的时候出现在脸上，转而消泯，小贼并未看到，听了这话，也是默然无语。
那日他确是不必动手杀人，可是一股怒气涌上来，却是轻易压不下去，心里也没有往下压的念头，这杀性，却是早已在黄沙集那一记记闷棍里面融入了小贼本心真性，恐怕这一生也无法抹除。
“罢了，老道我道是甚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比起老道的大事，却是连根羽毛的份量都不及。”老道见小贼沉默，又是一声冷哼：“老道我要炼制的法器，对我而言至为重要，你若是帮我炼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惹出的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又算个屁！”
言下之意，根本没把小贼闯出的祸事当一回事。
这也是地位高下有别，同样的事情，能够将莫瑜折腾的上蹿下跳，丢盔卸甲灰溜溜地离了太白，在吴长老这样的人物眼里，却只能称得上鸡毛蒜皮。
想想在山上时，无论是那青莲池中的老道士，还是秋山院主尹鸿，不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人命运，在莫瑜这些人耳中，重量岂止千钧？
上者如狮虎，下者如蝼蚁。
小贼心里浮起这一句久违了的言语，终于通彻，原来这仙家门派里的规矩，与**江湖的规矩，根底上却是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向上爬的手段变了。
一时想了开去，小贼神思有些恍惚。
“你小子有些煞气，倒不是个软弱的种，虽未必修得了仙，却挺对老道士我的胃口，等做完了事情，我便做主将你收回山门，以后看这太白山下院，还有谁敢动你一根毫毛！”
若是不答应，现在就要没了性命。
老道士不说，这下半句小贼心里也是清楚。
回太白山？
小贼心中哼了两声，好马不吃回头草，他还真是不想再回去了。
他两上太白，都受尽了窝囊和折腾，这次更险些送了性命，若是再回去，不知道又要闹些什么乱子出来，小贼怕了，而且累了。
他虽然是个经得住折腾的性子，但不表示他就是乐意被没完没了折腾的贱骨头，刚想说一番说辞，把这些讲得明白，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冰雪般的倩影，如同一抹惊鸿，流过脑海，那阵气息，却是萦绕不去。
小贼望着太白山顶，面色变幻一阵，终是茫然地叹了口气，垂头苦笑一声。
他有留下的理由，怎能轻易离开？
“小爷我真是贱！”
莫瑜心里自骂一声，垂头丧气，沉默不语，随着遁光飞了半日，又到了吴长老的洞府之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