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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斗法

脚步声与说话声遥遥传过来,模糊不清地钻进小星耳朵。

箱子里的小星听了外面有人进来,虽是不敢动弹,但也心中好奇,这大箱子盖子日久有些腐蚀,盖不严实,露出一狭长缝隙,小星把两只眼睛凑了过去,却也能看到外面一些情况。

只见甬道尽头出现两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一个长相高瘦,而却一身雍容贵气,口称另一高壮长须大汉为‘寨主’,神情恭谨。

小星屏住了呼吸,他常年在黄沙集上找肥羊,却是遥遥望过这两人,高瘦的经常见到,正是李家庄的庄主,而那‘寨主’小星虽没见过几次,但也知道是鼎鼎大名,身负仙术奇功的黄沙寨当家寨主。

这‘寨主’面如金纸神情颓靡,脚步蹒跚,小星不难看出他伸手内伤,进了密室,一屁股跌坐在那云床之上,喘息不已:“李庄主,今次承你之情,他日若能重整旗鼓,必有所报。”

“这是哪里话来?黄寨主于小人阖家有救命之恩,这些年又常照顾我家生意,借一地方与寨主运功疗伤,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相较寨主恩情,实不能相比万一。”

黄寨主口中称谢,另一面眼神却变得阴狠起来。

“奶奶的,叵耐那群党项狗可恨,无故趁人之危毁老子基业,杀我弟兄,他日若我重聚弟兄,非要好好和他们清算一番。”

这寨主自恃仙法,平时聚啸山林,横行无忌惯了,今次因为一场意气之争,与西北一大马帮恶战起来,不想被西夏人阴了一下,何时吃过如此大的亏?心头火盛,自然是非要报复回来不可。

“寨主,黄沙集虽然偏远,总归是大宋地界,利州卫就在南边,这些西夏人绝对不敢久待,寨主还是再次暂行养伤,徐图后计。”李庄主苦劝,这黄寨主对李家庄确是有些恩情,如今边荒不太平,李家身处各大势力夹缝,外加名头响亮,时常受人窥视,十二年前,一群马贼围住了李家庄,扬言要屠庄劫财,却是黄沙寨大寨主率领手下前来解围,与马贼激战两日,解了李家庄之围,因此两家亲厚。

“唔?”黄寨主气息略平,看了看石室四周,敲了敲身旁几个衣柜,小星噤若寒蝉,虽然没学过武功,也不懂得仙家术法,但却能感受到一股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的感觉,一颗心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而这时眉心龟甲放出一道清流流遍全身,然后蔓延到小星身旁的大美人身上,那种窥视感就消失不见,小星未察觉身上变化,心中忐忑,然而过了良久没有动静,知道自己没有被发现,有些惊异的同时却也放下心来。

“此处果真隐秘?”黄寨主观察了一番密室,犹然不放心,他被西夏一品堂仙师出手击伤,气脉大乱,需长时候静坐调息,否则一身修为难保,若是静坐修身时有人打扰,更是十死无生之局,是以格外谨慎。

“寨主安心好了。”李庄主见黄寨主四面张望,心知他不放心,出言宽慰:“此处禁制乃是我家先祖重金请青城派高人出手安置,万无一失。”

“青城高人?”黄寨主脸现安心之色,他自家虽然号称懂得仙家法门,其实不过早年得遇仙人,结了一点仙缘,只是那仙人见他俗心太重,没渡他上山,只传了两手粗浅仙术,其后黄寨主因缘巧合,又得了几门奇门术法,才修出一些本事。实际自家事自家知,在仙道修士之中,他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对那些名门大派甚是敬服。

青城、峨眉、雪山乃是当年天下第一大派蜀山分出的三大仙门,在天下道门之中声名赫赫,不是他这等只学了几手三脚猫仙术所能比拟的,若是这些大派高人出手,他自然万分信服:“即使青城高人,本寨主就能放心养伤了。”

“哈哈哈哈!青城派也不过尔尔!”

一声长笑,地道尽头轰然作响,一阵天摇地动,密室内众人一惊之间,只见一个青袍人出现在密室中间,神色傲然,身周玄光缭绕,声势不凡。

“罗道凡!我黄擎与你无冤无仇,你不去为你的主子寻遁天玄甲,为何追着着本寨主不放?”黄寨主见了突然出现这人,见那后面地道里还有十几个精壮武士往密道里钻,又惊又怒,咳嗽两声,戟指叱喝道。

“遁天玄甲……可惜,那奴才已死,在下搜遍了全镇,仍然没能寻到那宝物,估计希望渺茫;不过据说黄寨主当年得了赤水河赤明老祖遗藏,那《赤血符经》奥妙非常,若是寻找不到通天玄甲,得了寨主身上的宝书,回去减轻些罪责,也是好的。”这罗道凡笑眯眯地,嘴里说的欲要杀人夺宝的话语,偏偏彬彬有礼,语气中那股隐然的杀气,便是藏身箱子里的小星都能察得出来。

“鸟烦!这西夏鬼子却是来找这个山贼头子的麻烦,若是打了起来,把这里打碎了,小爷我岂不是要遭殃?”小星心下暗暗叫苦,他在黄沙集上见过武人交锋,经常掀翻房舍,推倒墙壁,殃及无辜,这外面几个修的都是仙术,若是斗将起来,一不留神把他藏身的箱子打碎,岂不完蛋?

不过从这李道凡话语来看,他倒是知道了脑子里那龟壳叫做‘遁天玄甲’,心里记下了这个名字,暗自打算如果有命出去,定要找个有道之士把它打听明白,究竟是个何等宝贝?

这时候,小星忽然感到身下那团温软的玉体开始挣动起来,知道刚才一棍打得不狠,外加这箱里气闷,这李大小姐被呛了一下,却是快要醒来。

小贼自是不能让她在这时醒来,又怕声音闹大,赶紧两腿一夹,把这妞儿紧紧夹住,上身压死少女,伸手紧紧堵着美人玉口,不让她出声气,一时肌肤摩挲,虽然情势危急,但一阵温香就在小星鼻尖,仍然让小贼有点意动……

“要命……”小星心里叫苦,却把更多心思放在箱子外面,眼下委实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李庄主见罗道凡气焰狂妄,面色难看,语气森然地开口:“罗上师,您虽贵为夏国一品供奉,小庄家小业小,不堪上师一击,但好歹和青城山场还有些香火恩情,你不把小庄放在眼里,还需给青城山的仙师们几分颜面。”

这罗上师显然不将李庄主的威胁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一摇头,轻蔑地看了一眼李庄主,如看蝼蚁:“你家祖上青城李望玄早在二十年前便兵解转世去了,眼下这点香火已断,青城山岂会因你一家凡人大动干戈?实不相瞒,我等今次任务前途渺茫,回去恐怕要遭堂主责罚,弟兄们颇有些怨气,阁下家大业大,正要借你全家财货劳军,眼下这个时候,上面庄主的亲眷,多半已被我手下杀得光了。”

噗!

李庄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禽兽!”

箱子之中,那李大小姐挣扎之力陡然变大起来,小星手掌也感到几丝水珠,但是他心中大急,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搅了局面,索性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狠狠扼住美人颈项,不过片刻,这美人就没了声息,身子一软,不知死活。

小星松一口气同时,也略微有些惋惜,这么个大美人就香消玉殒在他手里,还没能好生享用一番,真是可惜之极。

“李庄主不必伤心,最多盏茶时候,就送你与家人黄泉下相会。”罗道凡见李庄主吐血,哈哈大笑,心中满是快意,男儿不可一日无权,这般生杀由心,才是大丈夫。

“果真禽兽。”黄擎怒哼一声,身上闪起寒光,眼神森然,手一扬,几道红光从指尖飞出,直取罗道凡及其身后武士:“你这老狗,想要取老子宝物,还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仙人斗法,小星大大地睁开眼睛,瞄着那几道红光,以往他哪里见过这种争斗?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虽是万分危急的境遇之中,心神仍然激动。

这七道红光,乃是《赤血符录》中最强的的攻杀手段‘血灵符’,被击中了,全身血液便要爆沸,将身子炸成一滩碎肉,恐怖非常,罗道凡心知厉害,不敢大意,连忙招出青蜂剑应付。

这剑也颇有神通,乃是这罗真人苦心炼制,若要炼此飞剑,要选一根骨灵秀的活人,在这活人体内种上剑胎,用九十九窝毒蜂蜇死;因蜂蜇人一次便死,所以九十九窝蜂的虫魂虫毒与死人魂魄怨气就温养了剑胎,再将尸体置入地阴煞脉三年,待骨肉被地煞化尽,飞剑就炼了出来,乃是邪道顶级‘毒炼’之法。

青蜂剑一出,剑光化成不知多少万只大毒蜂,满屋就响起嗡嗡的嘈杂声音,小星听得头晕目眩,几乎就要死去,头昏脑胀之间,小星眼睛余光看到那李员外居然七孔流血,软软地栽倒在地,不禁心惊肉跳。

他却不知这‘鬼蜂惑神音’的厉害,若不是遁天玄甲护住了他双耳,他这全无修为的凡人,只听一下,就要如李员外那般七孔流血而亡;黄寨主有功力护身,自然不怕,但见倒了李员外,心中更怒,七道血灵符被青蜂剑气一挡,爆裂开来,没对罗道凡造成多大伤害,而符咒中咒力四散,倒有几个罗道凡手下武士功力不济,被几丝咒力吹中肢体,被吹中的地方立刻肿大了起来,一阵爆响,老大潦浆血泡爆裂开来,血肉横飞,煞是骇人!

黄擎强弩之末,出手狠毒不留余地,就是要速战速决,还带了三分拼命,七张秘藏已久的灵符不见功效,又掏出一柄三寸来长的小剑,咬破舌尖,一股鲜血喷在剑上,那剑幻化出千百道血红剑光,扫进毒蜂群中,顿时密室里面剑气纵横,罗道凡仙术高深,手中青蜂剑划着剑诀,就与黄擎斗起剑来,然而罗道凡手下究竟都是些功力不济的武夫,被满室青红剑光一刮,惨叫连连,纷纷丧命,侥幸活了几个,也疯狂地向密道钻——神仙打架,哪有这些凡人插手的份儿。

小星看了神仙斗法,满眼炫目光华,两眼发直。

黄擎身上本是有伤,斗了一时三刻,力气渐衰,体内蜂毒摇摇欲爆,心中惊怒,那边罗真人见了,心头越发笃定,呵呵冷笑道:“黄寨主,你力气不济,体内又有阴毒作祟,何必枉自挣扎?若是束手就擒,我也不取你的性命,我们西夏一品堂求贤若渴,以你先天境的神通法术,若肯献上《赤血符录》,忠心归附,日后荣华富贵,不是远胜过在山头做山贼?”

“去你娘的忠心归附!”黄擎破口大骂,喷一口血,血水在半空中就化成烈焰,罗道凡忽觉对手血河剑光盛了三成,心里一惊,然而见黄擎面如金纸,心知这是垂死挣扎,哈哈大笑:“黄寨主!何苦顽固?也罢,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成全了你!”

说罢伸手在腰间一抹,小星就见到一个斗大的怪头从那腰间一个小袋子里面飞将出来,这头不人不兽,半妖半鬼,狰狞吓人,小星心里发寒。

黄擎怒啸:“姓罗的!青蜂剑,飞天鬼头煞,你的残山三宝,还有个七煞聚阴幡呢?对付老子,你怎么不拿出来?”

罗道凡少时修道,本不得法,又德行有亏,被名门大派逐出,然而心怀怨恨,得了邪道妖人残山老祖的法门,炼了三件极为歹毒的奇术法宝,青蜂剑,飞天鬼头煞正是其中之二,青蜂剑剑气歹毒,飞天鬼头乃是乱葬坟场中百年厉鬼用魔火练成,一张口,伊伊丫丫恐怖鬼叫配合那满屋子蜂鸣,这下子还没来得及钻出地道那几个武士一听,立刻如被雷劈,浑身颤抖着软倒在地,那冤魂就被一股无形拉力拉扯了过去,吸进鬼头口中,那鬼头吃了冤魂,眉花眼笑,鬼叫得更为刺耳,黄擎本已经没几分法力,一听鬼叫,心神一乱,手上剑诀就出了破绽,一只斗大的剑气毒蜂飞进剑网,往黄擎肩头一蛰,那黄寨主惨叫一声,左肩胀起斗大毒疮,当即捏不动剑诀,天上红色剑光陡然稀疏一半!

“哈哈哈哈!在下我总共就这么三件拿得出手的法宝,既然黄寨主要看,在下若不从命,岂不是让你死不瞑目?”

罗道凡见黄擎再受重伤,自觉胜券在握,心里大喜,口气就狂妄起来,一扬手,一把小旗子就从腰间袋子里面飞了出去,小旗放出黑雾,满室乌云滚滚,变得好比酷暑寒冬,此乃地煞阴气,若是凡人沾着一丁点,就要大病一场,从此身衰体弱,寿命大减,箱子里的小星身上覆着一层他自己都看不见的青色光纹,这冰冷煞气又非刻意针对于他,却也令他感到如同赤身处于寒冬,几乎冻昏:“他奶奶的,究竟都是些仙人,好生厉害。”

同时那青蜂剑和飞天鬼头得了阴气滋润,凶威大涨,这残山三宝聚齐,威力陡然增大一倍,道人相斗,两分靠功,三分靠法,五分靠宝,罗道凡道门正法修的不深,本不过后天境的修为,然而靠了这三件凶焰滔天的法宝,居然把深受重伤的先天高手黄擎打得全无还手之力,授首只在顷刻间!

“姓罗的,你却是够狠,老子今日认栽,但你想要老子性命,却还要用你狗命来换!”黄擎摹地冷哼。

“哈哈哈哈!黄老贼!你已经毫无还手之力!还敢奢谈同归于尽!”罗道凡刚刚狂笑两声,忽然感到不对,便天红光散去,而自己的剑气煞气却好像畏惧了什么一般,就在黄擎身前三尺停住,不敢存进,而黄擎全身毛孔冒出泊泊血丝,那血一出毛孔,就好似被高温蒸干,化成点点红雾,升腾上天,罗道凡心里一寒,陡然醒悟,一张脸立刻变白,大声尖叫起来:

“焚血大法!你居然练成了焚血大法!”

“哈!哈!哈!”黄擎干咳着惨笑了三声,气息未断,身上陡然爆出惊天血烟,好似化成一道汹涌血河,向罗道凡席卷而去,法力比诸巅峰时刻还要强劲数倍,漫天青蜂、鬼头、煞气被血光一卷,纷纷化成乌有,三件法宝失了神妙,本体纷纷坠地,罗道凡一声惨叫,便被血光卷成碎肉,那血光卷死罗道凡,就在密室里面爆炸开来,木箱里的小星浑身一震,耳旁一声爆鸣,藏身木箱粉碎,身子腾云驾雾般的撞到墙上,吐了口血,满口满鼻尽是血腥气,全身骨头好似散架了一般,一双眼睛除了血光什么也看不到,在地上喘了良久,那漫天血烟徐徐散去,才缓缓睁开眼睛。

地上,只余下一堆尸体,密室入口的密道,却被轰得崩塌了,墙壁上的符文,也半亮半闭。

这些人苦战一场,最后竟然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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