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两个弟子一番话，大部分头一次参与试炼的弟子恍然之时，手脚也沁出了冰冷汗水，初入龙渊，给他们最深印象的，除了要人命的阴风，就是那等凶煞恶鬼，叫他们与大量那等鬼物相抗，想想都觉得惊怖。
“不止如此，正是因为有龙渊禁制法阵搬运煞气，形成这等煞气氤氲的环境，才能生成出夜叉这类物种，我们一旦进入王城，身上的真阳气息干涉到禁制运转，整个龙渊浅层就将生出一次大灾劫，对那些夜叉，也是致命之灾，那王城处于阵眼，便好似旋风中心一般，反而是最为安全之处。”那老弟子继续说道：“所以他们必然倾尽全族之力与我等相抗，届时各位师兄弟，能有多少成功熬了过去……却未可知。”
莫瑜听了这话，心里震撼之余，恍然明白了那些夜叉口中‘人劫’的真正含义，果真是决定举族命运的生死战争。
双方都是被逼到了不得不拼死搏命的地步。
这等残酷磨练之中，才能磨得真金出来，太白宗的试炼，果然好生高明。
如此出来的弟子，经了生死，不比那些静坐苦练的修士强得多了？
旁边一众太白弟子，听闻了试炼真相，都是面色惨白，便有人大声道：“居然是这等事情，你们怎么不早些说了出来？”
“你们又不问，我们怎么说？”这老弟子哼了一声：“何况若是有心的，早就找人问了。”
莫小贼一见，果然人群中有一半多的人都是表情淡然，看来都很清楚，余下的，或是如小贼一般因为种种缘故，没能问得清楚，或是缺了心眼，那张凤桐不知为何，虽是被推为首领，倒也是不知道。
听了这事情真像，张凤桐眉头皱了起来，却也不慌。
小贼略想一想，也有几分明白：“若是知道事先去问，心思谨慎，是一种好心性；若是在试炼之中知道事情端倪，仍能处变不惊，也是一种好心性，若是既不能心思缜密，又不能处变不惊，这等弟子……大概太白山是不收的。”
像那一边几个手脚抖索，浑身打颤的货色，大概是过不了试炼的，若是见了数千修士和上万恶鬼大战的景象，恐怕要吓破了胆子，勉强过了试炼，进了内门，前途也是有限得紧。
小贼这般一想，想想自己，听了那些师兄言道‘不过是个过场’，心中也自怠慢了，这是有些自大傲慢，并非什么好性子，也是莫小贼劣根；但是处变不惊这一条，还算是有些样子。
“事不宜迟，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往夜叉王城去。”张凤桐微微立起眉头，沉声说道：“其他不与我们一道的那些同门，大概也能知道这件事情，自会往王城赶去，到时候我们便一起与那些夜叉厮杀一番……”
说着，张凤桐站了起来，迎着众人目光，坦然并无惧色，朗声说道：“诸位！我等道途所在，不容我等不尽力，各位同门，万万不可存了侥幸万一之想。古人云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又云朝闻道夕可死。须知我等修道者，唯有窥破生死，才能有万一之机，得享长生久视！
在下虽无那等心性，但亦愿与众位抛下怖惧，求长生，不惜死，一同往前！且劈开大好道途，看他日生死簿上，可有我等名姓？！”
说到最后，张凤桐声音越发洪亮，直到震耳欲聋，一众年青弟子省起求道之欲，纷纷道心浮动，热血沸腾，站了起来。
“求长生，不惜死！”
这群人大声喊叫，渐渐喧嚣沸腾，劈开了龙渊中的阴霾，唯有一些心智颇为坚定，不易受到言辞动摇的人，依旧冷静着，莫小贼在黄沙集做贼时候，也曾见过帮派聚众斗殴之前，那些大佬聚集部下宣讲呼号之景，只是与张凤桐这番话比起来，多了些江湖义气，少了些文辞道理，多了些蛮横霸气，少了些名士风姿，张凤桐这般形象，倒是令莫小贼颇为惊艳：“乖乖不得了，这般架势，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这一群怀着热血憧憬的太白弟子得了一些老弟子引路，向正中夜叉王城去了，无论如何，为了无论是求长生，还是求别的什么东西，想要问道修真，这一条性命，总是当舍于应舍之时。
无论是被迷惑也好，还是发自内心，这股‘朝闻道夕可死’、‘求长生不惜命’的意志，已经随着张凤桐一番话，暂时填满了这些太白弟子心胸，压过了所有的恐怖与惊惧。
但是莫小贼呢？
他是清醒的，跟着这些人前往夜叉王城，只是因为无畏与自信，不需要这番话来激励胆量。看了身旁一张张的兴奋面孔，忽然有些疑惑地自问：他心中可也有这等意志么？
“若是小爷在性命和道行之间选一个，自然是选性命……”莫瑜终是晃了晃头，他心志虽然还算坚定，但求道的心思，却没有多么坚决，离古人朝闻道夕可死的觉悟还差得远了，混混的哲学，乃是一切性命为大，但是……
“这世间可有物事，是值得让小爷我舍生忘死去求的么？”
莫瑜自问着，双眼放出迷茫的光来，似乎有答案，但仔细想去，又是茫然一片，连续浮现几个答案，小贼的刁钻思虑，又反复地自问自答，问题与答案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团乱麻，心中越发迷惑，脚下也变得飘忽。
“咳！”
一声轻咳，将小贼的意念从思虑的漩涡中抽了出来，莫瑜打个寒噤，悚然而惊，出了一身冷汗。
“师弟，凡事莫多想，不要自寻魔障。”不知何时走到身边的张凤桐拍了拍莫瑜湿淋淋的后襟，轻声道一声，然后向前去了。
“多谢师兄。”莫瑜松了口气，朝张凤桐背影道了声谢，摇摇脑袋抹抹额头冷汗，没想到道心不坚，不等外魔侵入，自己险些把自己问出心魔，着实可怕之极。
可是道心这等物事，却非是一朝一夕能够磨练的成，莫小贼吃了这一苦头，再不敢胡思乱想，原地定定地站了片刻，看着队伍有些远了，忽地想了起来：
“他奶奶的，小爷和他们一起去傻乎乎的打生打死作甚？待我用阎王令把龙渊的夜叉统统收了，不是任我怎么折腾，到时候下令它们全部离了王城，岂不是兵不血刃，哪用得着硬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了这个主意，莫小贼身形一闪，便在原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