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虚脱地坐在地上喘气,他们已经连拿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该死的背信者、还有那些更加该死的食人魔,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在内心不断诅咒。
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连忙爬了起来,紧紧抓住武器,屏息凝气。粗噶的咒骂声远远传来,他们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连续几天的逃亡生涯把他们的体力完全消耗干净。
莉雅闭上眼睛,身体靠着法杖,低声吟唱起咒语,一个黑色的漩涡出现在他们脚下无人发现。透过树枝叶影他们已经看到了背信者的火把,他们正在朝这里赶来。
“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莉雅虚弱地发出警告,众人只觉得脚下一个不稳,他们正在往下坠落——整个过程短暂得他们刚好反应过来就已经接触到地面,他们惊讶地看着莉雅发着微光的法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马蹄声由远及近,重重地踏在他们头顶的落叶上,莉雅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潮红,他们都担心地看着她,却不敢又任何动作。粗噶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背信者在上面不停地转着圈不肯离去,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一声狼嚎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但片刻后吵闹声又响了起来,不过他们的语气里多了一些恐惧的情绪。
聆听了一会儿,莉雅勉强地对着所有人扯出一丝庆幸的笑容,看着她那略带幸灾乐祸的微笑欧德林随即反应过来,对着不明所以的众人眨了眨眼睛,用嘴型说出答案:“满月夜。”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又一声狼嚎传来,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是猛烈的撞击声还有惨叫声。上面的背信者一阵慌乱,大吼大叫。撞击的震动使得他们头顶的那层树叶也开始震荡起来,尘埃混杂着一些落叶飘散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莉雅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脸色变得惨白。
吼声中夹杂着惨叫,所有人都在猜测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在一声刺耳的谩骂声过后,莉雅轻轻舒了口气,及其意外地收回了法术。“砰”一声巨响,在尘土飞扬中有些巨大的不明物体掉了下来。众人脸埋怨的时间都没有干净捂住口鼻靠在角落里。
烟尘散尽,一头巨狼还有一个食人魔出现在面前。巨狼压在食人魔身上,回头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在食人魔还没来得及发出求救信号前一口把他的喉咙咬断。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巨狼又开始充满敌意地注视着他们,戒备地拿起武器,众人满脸震撼地盯着那头毛发纠结的狼,它的毛发还有眼睛都是褐色的,它的爪子在月色下闪着慑人的寒光,它龇牙咧嘴,不怀好意。
“别吓坏他们了,沃尔夫。”莉雅摇了摇头开口说,奈特赶紧把她从巨狼身边拉到背后。
巨狼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点人性化的笑意,“我嗅到了你的味道,那群虚伪的蝙蝠也说过你又来了。但是”它厌恶地看了下那个已经死去的食人魔,“邪恶低贱的物种居然胆敢踏入我的领地,威胁我朋友的生命,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要杀光这片平原上所有的入侵者!”
“这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沃尔夫。”莉雅咳嗽了几下,看着惊异万分的众人,“阴影将现,白夜将至,隐藏起来的邪恶力量又蠢蠢欲动。”
“你偷了朱诺之光?”巨狼盯着女孩苍白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说,“但那也不可能会让你这样虚弱,你看上去就像是一点快要熄灭的烛火。”
“这是目前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莉雅笑了笑说。
“先去我们的聚居地休息吧,那里总比你们到处乱跑好。”巨狼热切地看着她,“上来吧,我驮你过去。”
“娜莎会生气的。”莉雅苦笑着拒绝了巨狼的好意,靠在了特西亚的身上,由她搀扶着慢慢走。
巨狼不满地喷了喷鼻,跃过众人的头上,不屑地看着他们对莉雅说,“你居然选择了摇摆不定的人作为你的队友。”
“我们有相同的目的。”莉雅转头看着天上的满月,“就连影月的光芒也开始衰弱了,这片土地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月光出现了。”沃尔夫不说话自顾自地在前方领路。
“那头狼是怎么回事?”奈特凑到她的耳边说。
“狼人。”
“你疯了吗?要知道狼人和背信者都是一样危险不可信的。”奈特瞪着巨狼的背影恶狠狠地说。
“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先生。”莉雅冷淡的说,“他们对背信者的憎恨不比你少。”
“盲目信任!”奈特撇撇嘴,跑到最前面和欧德林说话去了。
特西亚搀扶着莉雅,双目无神地盯着脚面,黯淡的月光只给他们提供了足以看清前方一百米的光亮。加里安看上去有点沮丧,不时地往她们这里瞄上几眼。死去的树木伸出干枯的指爪探向夜空,试图挽留住月光;枯黄的草丛轻轻颤动着,一些被惊动的小动物纷纷逃离。
“你和加里安怎么了?”莉雅好奇地问特西亚。
“没什么事,我和他之间能有什么事发生呢?”特西亚牵强地扯出一丝笑容。
“你已经整整几天没和他说话了,”莉雅回忆着说,“应该是从上次我们被食人魔冲散后你们就有点怪怪的了。”
“他是我的守护骑士。”特西亚偏过头去,加里安刚刚又朝这边看过来了,“我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不仅仅是守护骑士。”莉雅的手掠过她的肚皮,“这是很危险的,特西亚。”
特西亚打了个冷战,坚定地看着莉雅,“你也一样,可能比我更危险。你开始恐惧了吗?”
“我从来不因为恐惧而恐惧。”莉雅说。
“我从未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莫奈小姐,”特西亚说,“你聪慧、果敢,富有爱心,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毫无贪欲。”
莉雅笑了笑,看着特西亚说:“我们都一样。世间万物皆是镜花水月,就算再大的荣耀也会在转眼变得一文不值,当一切到达顶点时也是堕落的开始,告诉我,你觉得有什么是值得费尽心力去得到的吗?”
“有的,”特西亚说,“如果没有的话你也不会和我一起站在这里了。”
群狼静静地看着他们,狼眼在黑夜里发着绿油油的光,没有嚎叫,没有血腥的杀戮。它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犹如他们看着陌路的行人一般。
“欢迎来到温迪荒原。”沃尔夫说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小,四肢开始伸长,锐利的爪子开始退化,他发出一声低吼,全身的毛发缓缓消失,眨眼睛,一个枯瘦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褐色的头发纠结在一起,衣着破烂,眼神却似夜幕般深邃,“现在,你们才算真正进入了荒原。”他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让他看上去更加阴森了。
“沃尔夫,”莉雅上前拥抱了他,“你的状况看上去可不太妙啊!”
“比你的要好很多。”狼人抓住她的肩膀,仔细地端详着她,“如此的脆弱不堪,就如同刚刚发芽就遇到暴风雪的嫩草。”
莉雅退回特西亚身边,头靠在她的肩膀,笑着说:“我更喜欢你直接问我,像个贵族一样虚伪应对应该是卡拉斯做的事情。不过,”莉雅收起笑脸,严肃地说,“我还是决定对你实情相告,我把整块月之石的能量吸收了,现在我就是圣石,圣石就是我。而我这副可怜的身体又不像石头那样坚硬,如你所见,我变得虚弱不堪,等到我承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包括沃尔夫在内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起来,特西亚用力地抓住她的手,仿佛她一下子就会消失的样子。
“精灵们会有办法的。”沃尔夫不确定地说,“就算他们没办法,我们也会有的,我可以把你变成狼人,卡拉斯可以把你变成吸血鬼,我们的身体可比人类的强壮多了。”
“沃尔夫,你们相信的不过是只要还有一块月之石存在,月亮女神就会重新降临。”莉雅悲哀地说,“但是看看吧,我的朋友,影月的光芒已经黯淡到这种地步了,而我们的女神还是毫无消息,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殒灭了。”
狼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快速地奔向远方,一阵高昂、悲哀的嚎叫从远方传来,群狼们伤感地低下了头,有的似是响应般地一起嚎叫起来。特西亚紧紧抱住莉雅,瑟瑟发抖,加里安脸色发白地把手按在剑上,只有矮人、奈特和欧德林不发一言地看着天空。
过了好一会儿,狼嚎声才慢慢停下来,沃尔夫也走了回来,看上去更加憔悴。“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了,我从来不会对着影月歌唱。”他神情阴翳地说,“告诉我,莉雅.莫奈,既然你心存怀疑,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摆弄,就算命运女神那女人也不行,”莉雅轻松地说,“而且有时想想,在没有确切消息前我们至少还有一点希望——再渺小的希望也有成真的一天。”
沃尔夫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莉雅.莫奈,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他说,“现在请先好好休息,等你们都恢复状态了我就送你们去找阿巴斯。”
“你不应该那么冲动的。”奈特走近她说。
“我只是说出事实。”莉雅固执地说,“你后悔过吗,先生?”她又反问了一句,奈特无言以对。
一只蝙蝠如同幽灵般在夜空飞舞,优雅、轻灵,几只小狼好奇地看着那只蝙蝠,趁父母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跑开,追逐着它。蝙蝠轻巧地躲过小狼们的追击,在月色下化作一阵青烟,接着变成了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好了,小宝贝们,你们的妈妈在找你们呢!”俊美男子整了整黑色的斗篷,潇洒地甩了甩头发,沃尔夫微眯着眼,懒洋洋地盯着俊美的男子看。
“阿巴斯死了。”俊美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杯红色的饮料,自得地啜饮着,“连心脏都被挖走了。”
“她来了,卡拉斯,但是她变了。”沃尔夫说。
“变的是你,伙计。”卡拉斯一口喝光了杯子里饮料,“我听到你的叫声了,开始动摇的人是你才对。不过也对,这么漫长的等待能坚持到现在也不错了。”
沃尔夫痛苦地抓住头发,“我居然动摇了!”他说,“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抬起头,“你说阿巴斯死了,我们要赶紧告诉她才对。”
“可怜的老狮子啊,我总以为它还要跟我们再开上几千年的玩笑才会回到女神的怀抱。”卡拉斯感慨了一下,“就算横死也给它留下完整的尸体才对嘛!”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背信者。”卡拉斯答道,“一队追捕他们,一队杀了老狮子,我看到了,但是太晚了。”
“我想杀戮了。”沃尔夫说,“单纯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