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火焚烧天空,撕裂苍穹,僧侣们虔诚地诅咒着那些肆虐的生灵,祈求神灵降下奇迹惩罚它们。
莉雅冷眼看着慌乱的人群,曾经,他们是她愿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存在,现在,她心头所想的只有毁灭。愚蠢的羔羊啊,牧者们驱逐你们,牧者们饲养你们,牧者们最终把你们奉上祭坛,任由你们的鲜血流淌,染红祭坛,他们冷眼旁观,他们盛宴欢呼。
狂风吹起了她长长的白发,她站在一头黑龙的身上,急速飞驰。快了快了,那个罪恶的深洞,那些邪恶的灰烟。她大声地念着咒语,狂风为她吹散浓烟,大雨为她熄灭万年不灭的地火,冰雪冻结了那柄带来阴影的长剑。
熔岩翻滚,冻住长剑的冰块出现了几条裂缝。“你怎么敢!?”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散开来,“你居然选择了这种方式,不知死活,如今的你怎能和我相比?”
“我无需和你相比,”莉雅冷冷说道,“我只要你不要那么快出来。”她高声咏唱着咒语,圣洁的白光在她身上散发出来,就连天上的明月也黯淡了几分。
奈特站在塔楼里面,远远地眺望着莉雅的背影。她恨他,他苦涩地想道,双手狠狠地锤在墙上,胸口处犹如有一只怪兽在怒吼着、催促着,他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角落里的魔杖,头也不会地向外面走去。风,无奈地呼啸着。
巨龙把莉雅载到山顶,那个铸剑的祭坛,然后腾空而去,留下一地的灰烬以及哀嚎。莉雅阴沉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把剑,一个邪恶而英俊的男人站在那里,不过除了她,没人能看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你们还是两手空空。”男人开口说,声音低沉喑哑,“我想你最终还是没有想到,他会那么鼠目寸光。”
“愚昧腐朽令我们寸步难行,可我还是挣脱了束缚,和你面对面站着。那么你呢,艾古斯,你还敢直面你的真名吗?”莉雅丝毫不惧,“在最黑暗的时刻,我无法预知到,情势会转变得如此突然,不过后来想想,他还是不想我那么顺利。”
“他总是这样。”艾古斯冷笑连连,“说到底我还要多谢你,让我找到真名。这是他的耻辱,不是我的。”艾古斯双手平伸,抬头望向高天,“我的那些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啊,准备好接受我的怒火了吗?你,准备好了吗?”
灰色的风卷起地上的死尸,抛向高空,扬起枯败的枝叶,袭向恐慌的人群。莉雅默默看着他渐渐消失,然后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身,奈特从下面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
“够了。”他冷冷开口道。
“真是冷淡得让人心寒。”莉雅自嘲地笑了笑,眼神森然地扫了他一眼,“怎么,还想再给我一刀吗?可惜了,我不会再养虎为患,默许罪恶,让潜藏在暗处的魔鬼走出阴影,开始杀戮。”
“你才是最大的罪恶,菲尼娅.塞德里克。”奈特坚定地拿起魔杖指向她。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如此的铁石心肠。男人啊,果然是不能信任的。”莉雅后退了几步,微笑着站在熔洞边缘,身上发出白色的光芒。“你错了。”她笑着说,慢慢走近奈特,右手往他的胸口按去,把他推开。她颤抖着身子,身上的白色光芒变得更加剧烈,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啸,一只白色的凤凰从她的身体里面飞出来。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这奇异的一幕。白色的凤凰,宛如月光化成的凤凰,曾经有神灵向他们许诺,会有一只这样的鸟儿带着他们飞往幸福之地。
白色的凤凰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着,发出清鸣,许多教士跪倒在地,虔诚地祷告着。天空的阴云还有龙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凄厉的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还有这片刻的宁静,奈特扑在空无一人的熔洞边缘,像只受了伤的野兽般无力地哀嚎着。
“永别了。”她轻声说,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熔岩。他想拉住她,却只看到她落进岩浆时的笑容。
他错了,他想,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那把剑在她跌落时发生的异变他没看到,霍克他们脸上怅然若失的神情他也没看到。好累,一切都结束了,他躺倒床上,一片迷茫。
特西亚蹒跚着走在盘旋的阶梯上,今天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了吧?她脸上苍白,神情坚毅,洁白的长裙上布满血迹,可是她却骄傲地扬着头,眼角眉梢露出的都是笑意。她推开了奈特的房门,走近黑暗的屋子。
“奈特先生,”她摇了摇他,“莉雅让我带句话给你。”她忍着剧痛,趴在床沿。
奈特睁开眼睛,眼睛里只有迷茫,特西亚看着他叹了口气,“离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吧!”
“你怎么了?”奈特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他扶起特西亚,眼光很快被她身上的血渍吸引过去,“你受伤了?”
“没有,”特西亚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只不过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先生。”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一个小生命在这里诞生了。”
“一个生命诞生了?”奈特痛苦地抱着头,“可是她却死了,连尸体也不留下,只有冰冷刺人的回忆在狠狠羞辱我!”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悔恨,他无奈,他懊恼,可是这一切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
“何人不死呢?”特西亚平静地说,“我也快了,先生。她说,请你原谅她。”特西亚说完就离开了这里,剩下的事情早就被安排好了。她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转眼间被吹散。
她哼着歌儿,漫步在提早了许多的冬天里面。阿尔奇、艾拉、加里安、矮人、欧德林……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的音容笑貌一一闪现。都说快死去的人脑海里会不自觉地播放着以前发生过的一切,看来这些都是真的。特西亚爬到祭坛高处,这里原本该是守卫森严的,不过那些人现在都在美梦之中。
她看着立在中间的那把长剑,残破不堪,似乎可以听到一个恶愤怒的灵魂在里面嘶吼着,然后,她跳了下去。一条龙在空中一闪而过,一个骑士打扮的人怀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逃离了这里。而这一切,无人知晓。
第二天,人们发现奈特也在圣山消失了,从此杳无音讯,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