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文南死的第二天,连青终于等到了灵虚真人的传唤。
走出木屋,连青抬头看了看了天,看了看太阳,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这么认为。
身前是领路的弟子,身后是两个从昨天一直看守自己的“影子”,走在后山幽静的小径上,“前簇后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对于中天峰后山,连青不觉着有什么留恋的地方,倒是暗门山的暗云谷,他确实有些想念凌风,也有些思念龙黎,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或许早已把他忘了。
中天峰的广场离后山并不是很远,大约一刻钟后,连青出现在了很多人的围观中。
一夜之间,连青成为了丹青门的名人,大到掌门小到伙夫,连青这个很平凡的名字,被赋予了不可想象的奇异色彩。有人说他是魔教派来的奸细,修行高深莫测,还有人说他是苍玄真人的后人,所以掌门等人才不敢惹他。
当然,连青并不知道这些,来丹青门这么久,其实他还是第一次走上中天峰的广场。
人群很自然站成两行,连青走在当中,觉着自己的排场有些大。
面对众人不友善的目光,连青心里出奇的淡定,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是不会计较被人多看两眼的。
行至太元殿门口时,连青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身影,白色的衣裙,腰间鲜艳的红绫,这人正是田洁衣。
在连青的记忆中,田洁衣是有着菩萨的心肠,永远天真活波的人。可她现在的面容,却让连青觉着歉疚,明亮的眼神被忧郁替代,甜美的笑容被苍白侵袭,这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
连青低下了头,跨上台阶的时候,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高气傲的钟少胤。
与宋文南的争斗过后,他觉着钟少胤是比自己还要可怜的人,空有一个未来的掌门之位,心里却是极度的孤单。所以,此刻钟少胤的凶光,连青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也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走进太元殿,三清神像映入眼帘,连青细看了两眼,觉着很是庄严肃穆。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三清像下的五把椅子上,灵虚真人居中而坐,左右分别坐着朝阳峰首座岳振山,芙蓉峰首座白若冰,云台峰首座冯明寰,最后一位是面容愁苦的,落雁峰首座鲁志泽,也是宋文南的师父。
连青没有对这些人行礼,静静滴站在大殿内,眼含惋惜地看了一眼鲁志泽。
“大胆狂徒,见了掌门,怎不行礼?”性格火爆的冯明寰,高声喊道。
连青淡淡笑了一下,语气平和道:“我是个快死的人了,行不行礼都无所谓了,再说我也不是你们丹青门的人。”
连青言语刚落,只觉腿弯处一阵酸麻,身不由己地半跪在了地上。
“狂妄!”
两手撑地,慢慢站起身,连青朝声音来源看去,正是面色冷漠的白若冰。见到这个人连青便会想起暗云谷的青雀,拿两个人做对比,青雀只是不多言语,语气却不会像白若冰这样杀意重重。
见连青站起身来,冯明寰面色铁青,气得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将连青按倒在地。
还未走出两步,就听灵虚真人,高声喊道:“够了,尔等身为一峰首座,何必要与一个孩子计较呢?”
“哼。”冯明寰不屑地看了一眼,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岳师弟,依本门门规,连青该如何处置?”话头抛向了执法长老岳振山,灵虚真人要给连青来个下马威吧!
岳振山站起身,面对着灵虚真人,拱手行了一礼,神情严肃道:“回禀掌门师兄,连青虽未在我门拜师,但他在丹青门已住满三月,已经算是丹青门的一份子了。依照门规,私自斗殴而导致对方死亡的,当处以极刑。”
“连青,你可有话说。”灵虚真人趁热打铁道。
“我无话可说。”左右都是一死,连青也不想多费口舌。
灵虚真人见威逼无效,神色忽然变为和善,起身走到连青面前,道:“宋文南之死,也不能全怪你,只要你肯说你的身份来历,我便饶你不死,将你收为丹青门弟子,也是未可知的事情。”
“掌门师兄,万万不可啊!”冯明寰站起身,一副很不能将连青碎尸万段的表情。
灵虚真人挥了挥手,示意冯明寰站下,又对连青肯定道:“只要你说出身份来历,我以掌门之位向你保证,绝不食言。”
连青何尝不想活下去,但事情绝不会是灵虚真人说的那样简单。当这些正道的领军人物,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就是唾沫星也能将他淹死的。
“真人的好意,连青心领了,我只求速死。”连青低着头,身子微微弯了一下。
灵虚真人摇了摇头,叹息道:“世人多求长生不老,奈何你小小年纪,就对生命如此不惜呢?”
连青没有说话,不是他不珍惜生命,只是老天不让他活,下了丹青山,魔教中人要追杀他,说出实情,丹青门又怎会放过与他呢?
灵虚真人走到椅子旁,忽地眼神一亮,又走到连青面前,双眼放光道:“若老夫猜测的不错,你应该是魔教中人,对于不对?”
一言未毕,就见连青身子颤了一下,而殿上冯明寰也不由“啊”地发出一声惊叹。
当日连青进山时,苍玄有意隐瞒他的身份,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连青是魔教中人。四位首座,除了冯明寰粗枝大叶,不去细想意外,其他三位也都有相同的认识,这也就是刚才那三位首座并不感到惊奇的原因。
碍于师尊苍玄真人的情面,灵虚真人无法亲自取证,但身为一派掌门的他,也绝不会将此事放弃。
遵照灵虚真人的吩咐,钟少胤每次从后山回来,都会将连青的情况向师父汇报。通过对这些细小情况的分析,灵虚真人也渐渐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依灵虚真人的细心,连青的举动怎能逃过他的慧眼。在证实连青的身份的同时,灵虚真人又想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连青归属于魔教那一帮派,还有他为何会来到丹青山,这些都是与本门安危息息相关的事情。
灵虚真人没做丝毫迟疑,继续道:“你不肯说出身份,只是怕我们不会放过与你,现在我可以作出承诺,打消你心中的顾虑,只要你说出的你的门派,以及你来到丹青门的原因,我保证丹青门绝不伤你分毫。”
连青的脑子有些乱,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灵虚真人的话?
恰在这时,一通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连青的思绪。
一个丹青门弟子,神情极为紧张地跑进太元殿,也没向各位首脑行礼,便急声道:“禀报掌门及各位首座,中天峰北门不远处,有大批身份不明人物,正在快速移近。”
在场诸人无不大吃一惊,丹青门戒备极其森严,怎会有大批人物冲上山,而门下众人却无察觉。
来人从北面接近中天峰,首先得过了云台峰这道屏障,难道冯明寰根本就没有派人巡守吗?
白若冰将冯明寰冷冷扫了一眼,不屑道:“云台峰的人,怎么都跟纸糊的一样。”
冯明寰本就性格火爆,被人这般奚落,如何能不来气,刚要恶言相向,却被灵虚真人挥手止住,道:“此事怪不得冯师弟,定是我门出了奸细,来人趁各位首座都在中天峰,而门下弟子又赶来看热闹之际,趁虚杀上丹青山的。”
“现在该怎么办?”冯明寰急切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丹青门能手大都聚集在中天峰,我等出去迎战就是。”灵虚真人面色从容道。
“这小子该怎么处理?”
“暂且留他性命,说不定后面会派上用场。”灵虚真人命人将连青带道侧室,并好生看管。随后,又命令各位首座点齐人马,出门迎战。
待各位首座相继走出后,灵虚真人将鲁志泽拉住,眼含愧疚道:“对不住师弟你了,暂且不能为宋师侄报仇,我本想将他来历弄清,然后再交由师弟处置的。”
“师兄多虑了,大敌当前,我等当以大局为重的。”鲁志泽对灵虚真人行了一礼,快步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