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罗醒来时,还有些辨不明情况,迷迷瞪瞪的坐起身子,呆呆的叫唤着:“芙蓉,紫菀,绿汀,起床了,又要上早朝了呢。”
外间听值的画绢正巧迈步进来,隔着帐子轻声笑问:“娘娘,紫菀侍书芙蓉侍书昨日并没有歇在昭原宫,您忘了吗?”
“嗯?没歇在昭原宫?那歇在哪儿?”蕖罗低声自言自语几句,晃了晃脑袋欲要清醒几分,却一刹那惊起身子,攥着衣衫下床单半晌不敢动。
昭原宫?天哪,这里是昭原宫?
头顶红罗帐子再次确认这个事实,蕖罗暗咬着下唇,昨晚她只记得自己跟樱原下棋来着,后来下着下着她好像就睡着,再后来的事情可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一只手悄悄挪进被里,嗯,还好,衣裤都还在,身体也没有感觉不适,那么说来,其实大家什么事情都没做咯?
不敢回头瞥一眼里侧,蕖罗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就要下床召唤画绢进来更衣,耳边听得一声暗哑的沉问:“是要起了吗?”
声音似乎是从背后传来,蕖罗僵直身子,下意识的点点头。
樱原哧的一声轻笑起来,一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娘娘,你就不想问问我昨日睡得可好?”
“三……皇上昨日睡得可好?”
乖巧如同白兔,樱原满意的细细打量面前矗立的娇俏身影,淡笑道:“睡得很安稳,皇后睡得可好?”
“也……也很好。”
额上似乎有汗滴慢慢滑落,蕖罗只觉浑身硬挺,像是等着口令的玩偶,一动不动。
腰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蕖罗吃了一惊,慌张的扭头看去,原来却是樱原勾弄着她衣服上的绶带。
晨光初醒,室内还是一片黯然,如豆的灯火明明灭灭,樱原温润的面容落在星光灯火里,无端生出妩媚,蕖罗小声吞咽着口水,低头说道:“那个……我要上朝去了,你……你再多睡一会儿吧,反正天还早,还早。”
“还早吗?”樱原拖长了尾音,手指在绶带上绕的更加欢快,冷不防起身凑在蕖罗颊畔,浅语扑面,“皇后娘娘,今夜还会来的吧?”
他身子起的那么迅疾,又凑得极近,有那么一瞬间,蕖罗直觉他是亲到了自己,然而又像不是。
讷讷的点头,蕖罗几乎落荒而逃,从帐子里冲出来,丢了一句记住了,赶紧拉扯着画绢去到外间穿衣上朝。
一路上,蕖罗都在抚摸着自己的右颊,思索着刚才到底是亲到还是没亲到,面上阵阵殷红。
五更天东方已经发白,画绢瞅着她羞涩的神情,掩口一笑,恰被蕖罗瞧见,更加的恼羞成怒,低斥她道:“你笑什么笑?”
画绢赶紧噤声,随口回她:“娘娘,奴婢只是为娘娘开心而已。”
“胡说,我有什么好开心的啊?”胡乱搅合着手帕,蕖罗嘴硬的说道。
画绢也不与她多理论,微微颔首兀自窃笑。
昨儿从樱姝樱容那儿借调来的侍卫军一早就已经列队站在了台阶之上,见到蕖罗过来,参拜下跪,整齐划一。
尽管一再的排斥这些宫廷礼仪,然而毕竟是经过孟姑姑指点的,蕖罗明白若是一开始不把规矩立足了,拿出皇后的款儿来,以后的事情就更难收拾了。
平静的示意他们免礼,蕖罗踏进殿里,登时讶异的挑高了眉角。本该济济一堂的大殿,竟只有三四个大臣站在里头。
回身看着画绢和绿汀,蕖罗不解的问道:“难道今儿是公休日吗?”
绿汀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禀娘娘,诸位大臣的公休,作为考核官员业绩的典籍厅都有合理的安排,断然没有同一天之内公休过半的情况。”
“这么说,是有人使得手段了?”
皱眉瞪着空旷的大殿,蕖罗不禁气极反笑:“这帮子老臣,我昨天刚立了下马威,她们今儿就给我一些颜色看看了,丫丫个呸的,简直是可恶到了极顶。”
“娘娘。”画绢含着小心宽慰道,“还是先问一问大臣们的情况吧。”
蕖罗极淡的点头,看着面前来参拜的诸位女官,压着怒火问道:“夫人可知其他大臣因何不来上朝?”
内里一个品阶略略低下的正五品夫人站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虽是低首,却珠钗高扬,直对着蕖罗的眉间,轻声回道:“娘娘,诸位大臣多半得了腿疾,称病退朝了。”
腿疾?亏她们想得出来。
叉腰侧过头暗呸了几声,蕖罗转身就要出去叫人上门挨个抓人去,幸亏绿汀反应快,慌张的抱住她,笑道:“娘娘,你慢些走,小心脚底下。昨儿您也站了一天了,到底是身子骨好,今天这么一大早的就过来,大臣们年纪大了,站了三不五时的,有个腰酸腿疼也可以理解。”
蕖罗岂会不知绿汀是在打着圆场,不过她昨天才刚尝到翻身做主的滋味,今天就被人给掰回一局,心里多少不痛快,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才嗤笑道:“哦?如此说来倒是本宫的不是了?既然这样,那就退朝吧,诸位大人都回去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再来上朝。”
说罢,甩了甩衣袖。
绿汀见她有些愠怒,赶紧松开手,摆手示意紫菀宣布退朝,这才搀扶着蕖罗出了大殿。
甫一出来,蕖罗就再忍不住,气冲冲的边走边嚷嚷:“太可恨了!太可恨!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她们了,皇后又不是我想做的,是别人送的,她们也没见过我当得好不好,一上来就否定我所有的能力。我不过是想个法子立个威风,大家以后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嘛,结果眨眼就给我玩起了退朝的把戏。气死我啦!”
绵长的回音在墙壁间萦绕不绝,芙蓉支手堵住耳朵,笑着扬起脸说:“娘娘,凭什么要咱们气死啊,要气也是她们气死才对。”
“你以为我不想啊?”蕖罗没好气的嘟囔,“我这不是初来乍到,什么都摸不清楚情况嘛。都怪樱颜,重色轻友走得那么快,害得我趟了一路的浑水。你说她要是晚走几天,把朝堂给我收拾利索了,我该有多么的好过啊。”
扑哧!
绿汀芙蓉紫菀齐齐笑出来,紫菀搭着蕖罗的手背笑逐颜开:“娘娘,若是公主有那份工夫帮你把朝堂收拾利索了,你以为二公主她们还会这么好脾气的对着皇位不作他想吗?咱们这个皇宫,说白了就是之前积压的弊政太多,才成为烫手山芋的。外头的人不知道,个个都为进这个皇宫削尖了脑袋呢。”
“嗯哼哼……”蕖罗沮丧的举起手,仰天大呼,“神君啊,别这么玩嘛,到底让我过把皇后的瘾啊。再这么折腾下去,就算我不想禅让,也得被逼得禅让了。”
“娘娘。”
绿汀紫菀不满的拖长声音提醒她。
“知道啦,知道啦。”无力的摆摆手,蕖罗站直身子,理理头发,一甩头说道,“走吧,早知道大家都不来上朝,我就多睡一会儿了,没准还有点额外收获呢。”
“什么收获?”芙蓉藏不住好奇的问。
蕖罗一掌把她的头推向一边,笑骂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对了,昨天咱们不是救了那个五皇爷吗?现在时间空余的很,不如去他那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娘娘不妥吧?”
“怎么不妥,我这是爱护子民。”
“皇爷他不是子民……”
“谁敢说不是……”
细细碎碎的拌嘴声洒落一地,抬着肩舆的小厮们在后头微微的笑。
昨儿遗留下来的两个宫女看着蕖罗他们的仪仗队过来,赶紧下了台阶,跪拜相迎请安。
蕖罗笑着扶起二人,轻声问道:“五皇爷可醒了?”
小丫头玉珠颔首道:“回娘娘的话,五皇爷醒了是醒了,就是不让我们接近?”
“为什么?”
玉珠委屈的垂下头:“奴婢们也不清楚,从早上到现在,只要我们踏进房门,他就连连大骂着滚出去。”
“咦?这倒奇怪了。”蕖罗皱着眉,拎起裙摆道,“我去看看。”
离她最近的紫菀正在纪事,芙蓉绿汀又退在后面,三人一时看管不住,眼睁睁的看着蕖罗进了静肃宫,慌张的丢掉笔墨,追过去叫了几声娘娘。伸手还未抓住蕖罗的衣摆,就见静肃宫的大门已经缓缓关合。
芙蓉慌张的拍着门,却是纹丝不动。
殿内,明黄的烛火晕开一室光明,蕖罗吃惊的看着身后的门无人自关,正待过去看个究竟,腰身却一紧。
慢吞吞的转过头,一张犹如天仙的面容呈现在眼前,双眉斜飞,凤眼轻睨,这个男子的容貌简直可以压倒宫里一票的女人。
不由自主的脱口念了一句妖孽,蕖罗半晌才从美色里挣扎出来,推开来人问道:“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