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韵记得云遥是住在市郊的湖景区旁的高档小区里。
那个景区有着本市最大最有名的汉明湖,以前小学春游倒是去过很多次,工作后,她也就跟着同事去过一次,就在湖边的一个景区里烧烤,啃着鸡翅,吹着凉风,欣赏风景,很是惬意。
小学时,那是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大巴车。后来,是公司组织的集体活动,私家车。不管是前,还是后,她只是负责坐在车里看沿途的风景,认路带路从来不是她的事。而她又有一个很多女人的常见病——方向感障碍症,即使算得上去过好几次,但是,她对于那个湖景区到底在哪个方位,其实,完全没底。
此刻,她站在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前,抬头眯着眼仔细看着车牌。这里好像没有去湖景区的公交车呢。
她原本的打算是跟在公交车后面,虽然她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现在,她只能去其他站点看看了。她记得这附近应该是有直达湖景区的公交车。
等到莫晓韵辗转找到云遥姑侄俩住的湖畔居时,已是晚上九点钟了。下午,她好不容易在隔壁的街道上找到直达汉明湖范公岛的901路公交车,因为不想在车上被人挤,于是只有跟在公交车后面,紧跟慢跟地,她只觉得自己吃饱了一肚子的尾气,整个灵魂都蒙上了厚厚的一层沙子,虽然,不管是黑色的尾气,还是黄色的沙子,都是直接无视她,飞一般地穿过她的魂魄。
莫晓韵觉得自己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站在湖畔居小区,傻眼地看着那个华丽丽的铸铁欧式大门。大门里面,矗立着一座座漂亮的欧式别墅,或黑漆漆地一片,或是灯火显耀,可是,到底云遥住在哪一幢呀?!
莫晓韵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继续依靠自己蹩脚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了。她依稀记得,当时从他们家门口到小区大门,似乎有不少路,好像是第二个路口左转?还是右转?……
她简直要抓头扯头发了。怎么办?眼前这幢红色外墙的三层别墅,明显不是云遥他们家呀!她最深刻的印象是,他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茂盛的香樟树。莫晓韵转头,慢慢往回走,打量着四周,默念着:香樟树、香樟树……
云遥的车子刚开进小区大门,突然一个急刹停在了有着可爱小男孩雕塑的喷水池旁,摇下车窗,等着那个看似彷徨的纤细身影接近,这么晚,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遥等了5分钟,只能无奈地叫道:“莫晓韵。”她很肯定,如果她不出声,这家伙,也许会把整个小区逛遍,也不会注意停在路边的车子,话说,刚才,她从自己车前经过的时候,可是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这辆熄火了的车子。
莫晓韵闻声,转头看过去,看到路边一辆蓝色的车里,云遥正在摇下的车窗里探出头来,向她招着手。她连忙朝云遥奔来过去,终于得救了!
莫晓韵跟在云遥后面进门,刚踏进玄关,就听到前头云遥大喝一声:“郝响!”她连忙探出头去,一看,第一次见面就给她留下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形象的郝响,此刻,穿着印满多拉A梦的蓝色睡衣,站在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估计是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蛋糕,嘴角还留着星星白点,目瞪口呆地望过来。
“姑、姑姑……”
“郝响,是谁保证绝对不偷吃蛋糕的?!是谁昨天去补蛀牙时向我保证绝对不多吃甜食?!”
莫晓韵见不关自己的事,就绕过杵在玄关,双手叉腰,正对着郝响怒目而视的云遥,径自走到客厅沙发旁观战。
就见郝响心虚地瞟了云遥一眼,然后东瞧瞧西瞧瞧,就是不敢再和云遥那射出凶光的眼睛对上了,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那个,那个……”
“既然你自己不遵守约定,那么从明天开始不需吃任何甜食!”
“姑姑,不要啊~我再也不敢啦~”
这下子,郝响捧着蛋糕,觉得烫手极了,心里后悔极了,露出异常无辜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瞅着云遥。
云遥说完处罚决定,换好拖鞋,睬都不睬郝响一下,直接到厨房把刚才下课后顺路在超市买的蔬菜水果放好。然后,径自绕过仍杵在原位置不动装可怜的小家伙,在客厅落座。
郝响见大势已去,知道至少今天姑姑的决定是不会更改了,只能驼着背,异常失落地把蛋糕放回厨房了。
唉,早知道拼了命也要忍住的,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诚不欺我呀!
看着郝响一晃一晃地进了厨房,莫晓韵和云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家伙太爱吃甜食了,平时就爱装成大人样,其实比女孩子还喜欢吃甜食,这都有两颗蛀牙了,再不注意,搞不好二十岁就要配全副假牙了。真受不了他。”
莫晓韵看到郝响耷拉着脑袋出了厨房,连忙止住笑,可惜有些不成功,脸部表情看上去反倒有些奇怪了。
“姑姑,我回房间去了。”似乎因为被剥夺了精神食粮,郝响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上去吧,不准看漫画,自己洗洗睡去。等下如果我上楼你还没睡,就小心你的屁股!”云遥露出凶狠的表情,对着郝响伸伸手。
就见郝响立马捂住自己的屁股,大声喊到:“姑姑,我已经是大人了!你不能再打我屁股了!”
“既然是个大人了,那就做个大人样给我看看!”
郝响马上挺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飞快地窜上楼去了。
云遥失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了。明明他爸妈都不是这样子的。”
莫晓韵倒觉得,郝响的性子其实有些像云遥,明明年纪不大,但总是一副老成的神情语气,不过,这话她只敢心里想想。
“郝响,他爸妈都不住在这里吗?”
其实,云遥一直觉得有些好奇,听起来,郝响应该是云遥的侄子,可是,两个人的姓氏却不同。若说不是亲戚,可听他们说话的字里行间,以及相处的样子,又应该是真正的姑侄。
她心里疑惑,没有多想,就问了出来。一出口,就看到云遥的表情凝住了,神情有些复杂。她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时有些尴尬。
正当莫晓韵觉得云遥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就听到她说道:
“不知道你刚才有没有发现,郝响,看不到你。”
莫晓韵点了点头,对,刚才郝响的视线一直没停留在她身上过,她是觉得挺奇怪的,明明上次,他们两个都能看到他的呀。
“郝响的爸爸就是我哥哥,原本能力就比我低点,我嫂子是普通人,郝响只遗传了少量我们云家的,的异能。上次他能看到你,是因为我临时替他增补了些灵力。不过也只是暂时的,所以他现在看不到你了。”
莫晓韵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云家的能力可真厉害,看样子云遥的能力应该强很多呢,她开始期待起来,或者,她真能帮自己!
云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看着莫晓韵,道:
“我大嫂几年前,发生了和你类似的事,他们夫妻俩目前正在世界各地游历,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所以,郝响一直跟着我生活。虽然那个时候郝响并不大,可有些事情这几年他也开始了解起来。也因为这样,碰到你的时候,郝响坚持要帮你……”
莫晓韵一下子愣住了。虽然郝响爸妈的事情,云遥描述得非常简单,但是她知道,这个过程肯定非常复杂,郝响,他那个时候才几岁吧。她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原来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自己碰到这种无奈又悲伤的事情。
郝响,郝响的爸爸,以及云遥,他们当时肯定也非常伤心吧,或者就像现在自己的爸妈、姐姐,还有,赵荆笙,那么悲痛欲绝吧,如果自己的灵魂随着肉体一起消散,那么,也就无所谓悲痛了,真正痛苦的只有那些被留下的载满全部记忆的亲人了。
莫晓韵不知道自己是倒霉呢还是幸运?
如果无声无息地离开,那么,赵荆笙的痛苦和爱,自己都无从察觉了,可是,自己现在,也就不会觉得痛苦无奈了。
想到赵荆笙在自己墓前倾诉的情话,她又觉得甜蜜起来。一切都是有得必有失的。至少,她不是遗憾地死去的。
莫晓韵静下心来,抬眼直视云遥,郑重地说道:
“云遥,你和郝响帮我太多,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报你们。而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虽然我知道很强人虽难,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赵荆笙,就是我的男朋友,他知道我过世后,非常痛苦,我想和他见面聊一聊,解开他的心结,否则,不管将来我是怎样的结局,我都不会安心。拜托你,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