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娃亲
“你会不会落在家里？”方小圆帮着夏澄一起翻包包。
“算了，别翻了，你看，这个洞。估计刚才我拉你的时候被人偷了。这条街乱的很，我平时也不喜欢来的。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的？”夏澄对着那个被小偷划破的包包无奈的说，“幸好钱包还在。不然我要烦恼死，钱倒没多少，各种证件丢了就麻烦了。”
“姐，对不起了。”
“有钱人你给我买个手机。”夏澄两眼深情的望着方小圆。
“没问题。这个我的手机先给你用着。”
“你呢？”
“你还怕我没有手机啊。我多的是。就刚才那小偷太没眼光，也不看看谁更像有钱人。他太亏了。偷你一只手机最多能顶一天的饭钱。偷我的至少能奢侈一个月。”
“没见过你这种还替小偷喊亏的。”夏澄把弄着方小圆递给她的手机。“真好，这样我就不用每天盯着手机屏幕看，不用时不时想会不会有林渊希的来电，他有没有短信我啊，更加不用想要不要先给他个电话。”
曾经她总是比较没有脾气的先给渊希电话。或许她是有脾气的，对着溺爱她的父母，对着疼爱自己的哥哥，她是有脾气的，可是林渊希，总是给他一种缺乏安全感的东西，她不敢任意放肆，不敢任意的发脾气，她总是害怕有天林渊希会离开她，毫无预兆的在她生活里，乃至生命里从此消失。她宁愿自己承受很多委屈，宁愿放弃很多女孩子应该有的自尊，骄傲，矜持。
“夏澄，我想去你租的房子，咱们喝酒去。”
“好勒。”两个已经过了花季少女时代的女孩手拉着手朝着无人的街道走去。不知不觉夜已深。夜晚两点钟的街道真宁静。
为了和渊希能经常见面，夏澄借口工作关系，在外面租房子。当然只是一个人住，而不是同居。也不只是为了和渊希见面方便点，工作单位离夏家还有一大段距离，坐公车上班一两个小时来回实在不方便。夏澄有时候嘴馋，渊希就会做点家常菜，吃完饭后又忙着收拾碗筷。
方小圆把夏澄冰箱里的啤酒都喝了，这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在她眼里啤酒是最不优雅最不好喝的酒，这种酒的味道就跟街头大排档的味道一样浓重而粗俗。相反在夏澄的世界里这种酒是最能鼓舞她的东西，她的冰箱里最多的是一罐又一罐的啤酒。她喜欢啤酒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每喝一口那些小泡泡像在舌尖跳舞，美滋滋的。她喜欢任何有生命力的东西。她说这种酒是活的,它的触感就像人生。
“你为什么喜欢这么难喝的酒啊？”方小圆醉醺醺的躲进了夏澄的衣柜。
“你个疯子，弄脏我衣服了。你不懂，当它们在我口中垂死挣扎，最后泡泡都被我咽下去了，我就觉得人生没那么苦了。”夏澄也有点醉了，她脸红扑扑的很无力的拉着躲进衣柜傻笑的方小圆。
就这样两个失恋的人，迷迷糊糊的说着话，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隔天夏澄醒过来。发现自己是睡在地板上的，而方小圆卷曲着睡在她的衣柜里一夜。
“妈，晚上我要回家吃饭，可以吗？”夏澄总是在失落的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想回家好好整理下思绪。
“正好晚上做了你最喜欢的海带排骨。”接到电话的林素心正在想也不知道林渊希有没有按照她的意思跟女儿主动提分手了。
“谢谢妈妈，我想你了。”坐在公车上，车窗好像是一把记忆的钥匙，夏澄盯着外面的风景眼眶里开始泛滥着泪光，原本以为真的不会有多大伤感，不就是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结果眼眶里的眼泪还是冲出来，堵都堵不住。以前她每次回家，渊希总是陪着他坐很久很久，然后在离她家附近的那一站下车，因为夏澄说一个人的坐车总是特别孤单，总是特别容易感伤，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那个说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的人，那个人说要不管何时都会在她身边的人，这次可能真的消失了。那个说不要觉得孤单，我就是你的幸福终点站的人，再也不会带着笑容拉着自己的手坐公交车了。咬咬牙，把泪水全部咽回去，他不值得你流眼泪。夏澄在心里命令自己。想想他每次说的那些伤害你的话，就不会哭了。
失恋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悲的是你生活到处都是令你反胃且悲伤的回忆。
回到家，夏妈妈林素心忙碌的弄着饭菜，一桌都是菜。
“澄，回来了，东西放放该吃饭了。”
“哥哥呢？”夏澄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开始问。
“楼上递简历找工作呢！”
“找工作？爸爸不是说让他回公司上班吗？”夏澄疑惑不解，哥哥进爸爸一手创办的公司做事情一直是爸爸的心愿，而且哥哥当年毕业后就进了爸爸公司工作，哥哥表现也很出色，怎么要找工作了?
“夏森，听说你要找工作？”夏澄总是爱没大没小的叫哥哥的名字，而且语气里总是有点挑衅又带点淘气。
“小澄回来了？以后不许没大没小的叫我名字。我是你哥哥。”说完手在夏澄的额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大两岁而已，哥哥就哥哥吧。我亲爱的哥哥你在干什么，能否透露透露?”
“不是我自己，给幽幽投的。幽幽不是毕业了嘛。马上就从日本回来了，我想帮她准备准备。”幽幽全名陈静幽，夏森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当然在夏森心里他们之间的情感貌似不单单是同学。高二结束后陈静幽就经父母的安排去了日本留学，如今已经是一名留日硕士了。
“哟哟，给情人递简历啊。”
“小澄，我们只是同学，你待会去妈妈那别给我乱说话。”
“那又没事，妈妈本来就知道她的存在，而且爸爸也知道……”
“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们这么多年都只是以朋友发发邮件。其实我也分不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我承认是喜欢，但是至于是不是爱情我也分不清楚。”
“你是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吧？”夏澄总是爱取笑在处理感情方面有点笨拙的哥哥。
“怎么还不下楼来吃饭。”林素心扯大嗓门喊。
“妈妈，我们就来。”夏森和夏澄异口同声的回答。
“真是的，多大了，每次吃饭都要妈妈叫……”听着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声，兄妹俩面面相觑。
“哎呀，小澄，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怎么啦。”夏森抬头仔细打量许久不见的妹妹。
“没啊。你看我心情这么好，怎么可能哭过。可能坐车的时候开着车窗冻红的。”
“还以为谁欺负我的宝贝妹妹，我可不饶他。下楼吃饭吧。”
夏家四口人，个性却截然不同。夏爸爸，夏天华严肃沉默，但是话匣子一打开就喋喋不休的，尤其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給子女上思想教育课。而夏妈妈,林素心总是落落大方，端庄优雅的，偶尔还是有唠唠叨叨的时候。夏森总是有点畏惧父亲的，准确的说是尊重，他对父亲是崇拜的。而夏澄就比较孩子气经常和夏爸爸顶嘴，在她眼里爸爸总是忙着在外应酬，家里吃饭总是三个人，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父亲为什么连顿饭都赶不回家里吃的。偶尔回家了，还唠唠叨叨的不是教育哥哥就是教育她。有时候想想这样的家庭气氛也算一种温情，至少爸爸还是在意她和哥哥。
“帮幽幽找工作弄的怎么样？”林素心问。
“我想在网络上看看有什么好工作推荐给她。一切还要看她自己的，她下周就回来了。”
“哥哥一定很期待初恋情人回来吧。”夏澄总是习惯性的调侃一下自己的哥哥。
“话这么多，罚你晚上洗碗。妈同意不？”夏森对着母亲使眼色。林素心看着这兄妹俩笑了。
“难得回家，碗我洗。你们俩好好的聊天。”
“妈妈待会我帮你。”夏澄在家里总是一副乖乖女的摸样。
“你也别老说你哥哥，你的事情呢。上次那个男生怎么样了，就是那个单亲的。”
“你让我分手，我就分了。”夏澄故作不在乎的说着。
“小澄，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什么单亲的。怎么都不和我说。是不是你们常说起的林渊希啊？”夏森一向紧张妹妹尤其是感情的事情总是怕自己的妹妹吃什么亏。
“反正妈妈说了不同意就分了呗。”
“我才不信你这么听话。他现在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母女之间好像天生就能相互感应，林素心总是感觉女儿这次是很认真的，哪有那么容易放手，尽管自己逼着她和对方断绝来往。
“分了很久之前就分了，能不能不提他？你真是奇怪，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你天天打电话监督我让我不要和他一起，那我现在分了你应该不再过问才是。”
“没结果的感情就是分了好嘛。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分手，你一定要和他一起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个话母亲不止说过一次，语句上是没有逼迫，但是语气上和用词上跟反对没差。她可不想女儿说她是老顽固，势利眼，更加不想和女儿关系闹僵。所以林素心在说渊希的事情上是很懂得艺术的，听着模凌两可。
“妈妈你真是奇怪，我说了，我不想提起他，两年前你就说分了，我已经分了，都那么久了，干嘛又提起他。我不吃了，碗也不洗了。”
夏澄感觉到委屈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想当初，妈妈是很反对的，说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可是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提起他。夏澄在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就跟母亲说过，分了，知道不可能所以分了。其实林素心也是担心夏澄会在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受伤。夏澄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她从小的婚姻就已经被定下来了，怎能随意更改。知女莫若母，她也知道女儿表面上说分手其实私底下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偷偷的翻了女儿的手机短信才知道这些年他们还是一直有联络。这才瞒着夏澄找了林渊希谈话，并且直接表达意思希望林渊希能主动跟夏澄说分手。她反复的询问夏澄也不过想知道林渊希有没有按照她的意愿跟夏澄主动提出分手。
“小澄，妈妈也不是说不开明，但是毕竟你们俩相差太多还是保持距离。而且你是有……”
“妈妈别说了，我就想一个人呆会。”
夏母担忧的走出了女儿的房间，她本来想跟她提婚事的。
“妈妈，小澄怎么啦？”夏森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森，妈妈心里一直有件事。”
“你妹妹其实是有婚约的。”
“婚约，难道娃娃亲啊。什么年代了。妈妈你开玩笑吧。不是你为了反对她和林渊希交往瞎编的一个理由吧。”
“这种事情怎么好开玩笑的。当然这个也是我反对你妹妹和林渊希交往的一个原因之一。还记得你爸爸的好朋友方明山吗？当年方明山为了救你爸爸废了一条腿。”
“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我妹妹嫁给他们家儿子啊。”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方明山当年事业起步也比我们家早，如今也算大企业家，上规模的公司。你爸爸也多亏他的帮忙照顾我们家生意。听说他儿子方尹相貌堂堂，还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有文化有地位有家世样样不比我们家小澄差。再说我们又是世交好友，知根知底的。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方明山和他太太尹春华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在商界信誉度很高。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小孩不会差到哪去的。”
“方尹？就是小时候小澄很爱粘着的那个小男孩？”
“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那个小男孩。没记错大概也有28岁了，你妹妹现在也26岁了，他们两个相差两岁，都是该结婚的年纪。”
“可能夏澄根本不记得他，小时候的事情怎么算数。”每次朋友在看电视剧说哪有什么失忆症啊，夏澄都会认真说我就不记得我7岁以前发生的事情。自然很多人也不太记得年幼时候的很多事情，所以大家从未把这些话当真。除了家人知道外。
“那让她嫁给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妈妈，我觉得婚姻大事还是听小澄自己的意思吧。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虽然林渊希配不上我们家小澄，我也不支持他们俩一起。可也没有必要讲究什么门第家世。林渊希是太穷了。又没什么高收入的工作，我妹妹是没吃过苦，要是真让她跟林渊希以后还不天天回家哭穷啊。她不一定嫁的大富大贵但是起码嫁个父母双全的，收入稳定的，凡事有个照应的。”
“你爸爸说上次跟方明山吃饭，他提起我们家小澄的事。说小澄这个儿媳认定了。”
“开玩笑的吧。你们当年的事情能算数嘛？”
“当年就是为了来医院看小澄出生，才出的车祸。生你妹妹那会可真是要我的命。我和你妹妹从产房出来都是戴着氧气罩的。医生说小澄的情况很不好，重量也过轻，有生命危险。你爸爸那时还在忙事业。你奶奶通知他说我的情况不好，你爸爸就不顾一切的从外地赶回来。你爸爸在来医院的路上心事重重，差点被车撞到。幸好被路过的方明山推开。而他自己没有来得及躲开撞伤了一条腿。他本来是来医院看望我和小澄的。说来也怪，他看到小澄时，刚出生的小澄居然会对他笑。他腿废了也没有怪你爸爸，反而乐观的说这个可是我未来儿媳妇，以后就是我们家的。”
“就凭这句话?妈妈可能开玩笑吧。”
“我当时也以为如此，但是大概过了好几年，小澄5岁的时候，他们先是经常来看望夏澄，后带着方尹来我们家跟夏澄玩，之后尹春华送来很多聘礼给小澄说，我们两家有缘分，明山说这个是给小澄提前准备的聘金。”
“那你们收了？”夏森眼珠子都不敢转动的听故事，生怕听漏了。
“当时的情况怎么能不收，她丈夫的腿是为了救你爸爸才这样的。”
“哎,那我爸爸是打算把我这个宝贝妹妹嫁给方尹了？”
“你爸爸不会害了你妹妹的。再说你妹妹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对象谈婚论嫁。”
“林渊希？”
“这个我不怕你说我，林渊希我是不会同意的。单亲家庭我本身就不喜欢，再加上都28岁了没有好工作好事业，难道让你妹妹以后跟着他喝西北风啊。男人的事业期跟女人的黄金期是一个道理再找不着好出路，以后想发达也难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他性格这么不稳定教书教几年又改行做外贸，外贸又没做一年又改行做平面设计。他这样改来改去没个定性，你妹妹跟他我还真不放心。”
“方尹，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他不是被传是方明山的私生子？”
“小报消息，哪能信啊。他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我见到他来我们家的时候也差不多7岁了，挺俊俏的一个孩子。”
夏森和林素心的谈话都被在书房门后的夏天华听见了。他叹了一声气，心事重重的合上了房门。这是只有他和方明山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